羅亭淵一臉不安，低聲問：“你……怎麼知道羅烨會背詩。
”

　　 “我相信，你不會真的不教自己的孩子學知識，讓他變成一個文盲。
”祝曉敏笑答。

　　 “可是……”羅亭淵滿心都是惶惑和不安。

　　 “羅老師。
”祝曉敏走近幾步，在他面前站住，昂起頭和他對視，“我知道你怕什麼，你放心，羅烨隻是個孩子，又一直在知青點住，在學校幫忙，他會的一切，都可以是我們教的。
”

　　 雖然說，離這場大亂過去還有兩年，可是這幾年的形勢已經不如前幾年緊張，教一個孩子背詩而已，她或者知青點還是足夠能護住他。

　　 羅亭淵向她注視一會兒，終于微微點頭，低聲說：“祝知青，我……不知道怎麼謝你們……”

　　 “你在無償教我們知識。
”祝曉敏答。

　　 無償？

　　 怎麼會是無償？

　　 是他們把他們父子拖出了深淵，他不過是給他們解答一些問題而已，他做的，遠不及他們做的萬分之一。

　　 羅亭淵覺得自己的眼圈有些潮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咳嗽一聲，一個聲音喊：“曉敏。
”

　　 兩人回頭，就見門口站着風塵仆仆的陸明峥。

　　 祝曉敏“呀”的一聲，向他迎過去，笑說，“以為你明天才會來。
”

　　 羅亭淵也有些驚喜，喊：“陸知青。
”跟着過來，伸手接他的行李。

　　 陸明峥緊趕慢趕的回來，剛才看到那一幕，男人清雅，女人溫婉，兩個人相對而立，隻離一步的距離，而且像是在說什麼話，羅亭淵看着很是激動，頓時整顆心都涼了。

　　 可現在，祝曉敏神色如常，羅亭淵雖然眼眶微紅，卻也一臉的坦蕩，又似乎并沒有發生什麼。

　　 陸明峥心裡疑惑，由着他把行李接走，先回答祝曉敏的話：“嗯，原來計劃是明天，工作趕完就提前過來了。
”

　　 又轉頭和羅亭淵打招呼，“羅先生。
”目光在他身上轉一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脫掉了破衣爛衫，這男人整個人的氣質更是如亭如嶽，如松如柏，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把這身衣服留給他，是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留意到他的打量，羅亭淵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由衷的說：“還沒謝謝陸知青給的衣服。
”雖然是接受饋贈，語氣裡有感激，卻也坦然，不顯卑微。

　　 陸明峥搖頭：“羅先生客氣。
”

　　 祝曉敏無奈：“你們要不要這麼客氣？
”看到陸明峥放在桌子上的東西，“怎麼還帶了粽葉？
”

　　 陸明峥笑說：“想多吃幾個呗。
”說着打開袋子，往出拿東西，“我帶了十五斤江米，說是可以包二百多個。
”

　　 祝曉敏抿唇：“我們這裡米已經泡上，晚上吃完飯就包，要是不夠，再泡你這個。
”

　　 陸明峥一怔：“我說過我帶來。
”

　　 祝曉敏笑：“我也是怕不夠，所以多準備一些，多出來不怕，我們還可以做涼糕或者八寶飯。
”

　　 “好吧！
”陸明峥無奈，自己拎了米跟着她去糧倉，又探頭往竈邊看，“粽葉呢？
我那是新鮮的蘆葦葉。
”

　　 祝曉敏應：“嗯，一會兒也泡上，先用你的。
”

　　 兩人說着話，開了糧倉的門，把米放了進去，陸明峥卷起袖子，另外拿個盆，把帶來的粽葉泡上。

　　 羅亭淵瞧着，隻覺得兩個人之間自然而和諧，靜靜站一會兒，轉身回了學校。

　　 發現羅亭淵離開，陸明峥心裡稍松，向祝曉敏笑：“剛才，羅先生像是很激動。
”

　　 “嗯！
”祝曉敏應一聲，把剛才的事說一回，歎口氣，低聲說，“就因為他出生好，又留過洋，那一身的學識就成了罪過，羅烨明明是一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卻被壓制的越來越孤僻，他明明比所有的孩子都強，卻不能表現，長期下去，恐怕會越來越偏執。
”

　　 原來她是為了羅烨。

　　 陸明峥想一想，點頭：“嗯，那孩子很敏感。
”見她取了棗子清洗，打水幫忙，又笑，“你讓他帶着背詩，你們省了事，他也有釋放，還真是一舉兩得。
”

　　 祝曉敏得意：“那是！
”

　　 陸明峥含笑回頭看她一眼，不經意的說：“你考慮了所有的人，怎麼就不考慮自己的事？
”

　　 “我的事？
”祝曉敏詫異，“我什麼事？
”

　　 “終身大事。
”陸明峥停下來，目光直看到她眼睛深處，“曉敏，我隻是希望，你考慮這件事的時候，我是首選。
”

　　 這表白來的太過突然，祝曉敏一時錯愕，卻在他的目光中有些慌亂，急忙側過頭，低聲說：“我早說過，我不想結婚的。
”

　　 “嗯！
”陸明峥倒也不緊逼，順着她說，“你不想，沒有人能逼你，我隻是……希望是你的另一個選擇而已。
”

　　 這可不像她認識的陸明峥。

　　 祝曉敏的心更亂了幾拍，正想用什麼事把話繞開，就聽到院子門口邢慶生的聲音驚喜的喊：“明峥，你怎麼今天就來了？
”說完大步沖進來，一把抓住他。

　　 是孩子們放學了。

　　 祝曉敏心裡一松，含笑說：“我已經燒了水，你們先坐坐。
”自顧自的端着盆走開。

　　 陸明峥看看她，由着邢慶生拖着去桌子邊坐。

　　 學校放學，羅烨空前的受到孩子們的關注，好不容易等孩子們散了，這才收拾好小黑闆回知青點。

　　 一進門就看到被邢慶生幾個人圍着說話的陸明峥，立刻歡呼一聲，撒腿就沖過來，熱切的看着他喊：“陸大哥。
”

　　 陸明峥回頭看到，伸手比劃一下：“這小家夥像是長高了。
”

　　 “是啊，我們也覺得。
”邢慶生幾個人點頭。

　　 羅烨眼睛亮亮的：“陸大哥，今天我背詩了，赢了小香囊。
”說着，把自己的小香囊給他看，又補一句，“是詩文姐特意給我做的哦。
”

　　 陸明峥微笑：“很遺憾我沒趕上，不過聽你曉敏姐姐說了，你很能幹。
”

　　 不知道的人，會很疑惑這香囊是他赢的還是苗詩文特門給他做的，也隻有知情的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祝曉敏聽着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