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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仙門篇 第10章 長河落日

劍問九州 衛河 6065 2025-05-12 13:46

  隴海郡七十二勝景,鹳雀樓當之無愧能排進前三。
鹳雀樓作為大周西境十八郡三大名樓之一,瀕臨永濟河,高七十餘丈,登樓可将附近三郡之地盡收眼下。

  白澤和姜維到底還是沒有憑腳力過去,在馬商那裡買了兩匹大周駿馬,一路趕到鹳雀樓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這大周良馬到底是北境數一數二的,比燕國的馬強健不少。
”白澤翻身下馬,仰望那巍巍高樓,傍晚夕陽灑落,餘光當中,鹳雀樓蒙上一層雄偉暈光,令人心神激蕩。

  永濟河在夕陽的照映下波光粼粼,靜靜流淌上千年,訴說王朝興衰,功成偉業。

  “白兄從燕國來?
”姜維奇道,“那你可知,三個月前燕國南域的那場魔亂?
聽說北境第一雄關,虎牢關下,那場魔亂伏屍三十餘萬,屍體堆積如山,至今還未清理幹淨。
燕國南域,如今已經因為氣溫升高,瘟疫橫行。

  白澤神色沉重,想起南域的那些人。

  柳爺,彩雲,陳元方,慕辰,慕輕靈。
南域屍體堆積如山,因為無法迅速處理,如今已經搞得瘟疫橫行,局勢越來越糟,也不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還有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少女,餘幼薇。
離開南域時,她說她要折返宋國,也不知如今她到了沒有。

  “你要想知道,這件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白澤說,“南域那場魔亂,我親身經曆過。
七十年前死在獨山當中的晉國六萬鬼卒被人喚醒,大軍最終擴張到二十萬。
那場魔亂,遠比你想象的還要殘酷。

  因為那一戰,南域已經徹底被打垮了。

  姜維若有所思,又是恍然大悟。

  他終于明白白澤身上哪來的這麼重的殺氣。
古來征戰,一将功成萬骨枯。
戰争的洗禮,弱者隻有死路一條。

  隻有從屍山皿海裡殺出來的強者,才有資格活着向世人講述當年的慘烈。

  “走吧!
”白澤收拾心情,看了姜維一眼,“正好傍晚,登樓臨風,一觀三郡無邊浩蕩,豈不妙哉?

  說罷,兩人直往鹳雀樓去。

  暮色蒼涼,登樓賦詩的遊俠從危樓下,寬衣廣袖,佩劍獨行,頗為灑脫。
遊玩的公子佳人相互依偎,郎才女貌,也别是風景。

  衆人下樓而去,獨此二人逆着人流,登樓而上。

  鹳雀樓全木結構,用的是生長千年的金絲楠木,飛檐雕棟,懸鈴勾欄,一派歲月滄桑的氣息。

  兩人都是知微修士,馬不停蹄地登樓而上,直上三十丈高。
白澤修煉《龍象神魔功》已經到了第二重,軀體之強,堪比三階魔獸,是以再往上攀登,也沒有覺得累。

  可姜維不行。

  劍修煉氣,對身體的修行并不十分上心。
三十丈後,姜維的額頭已經浮現出點點薄汗。
可他一看白澤,分明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裡不服輸,暗自咬牙。

  兩人一鼓作氣,又上了二十丈。

  姜維已經裝不下去了,氣息都開始不再平順。
讓他稍微感受點的是,他看到白澤終于也是額頭滿是薄汗。

  可也就是出汗罷了。

  一直等兩人登上鹳雀樓頂層,白澤還是出汗,可姜維已經覺得兩條腿不是他的了,氣息完全亂了,大口喘氣。

  “白兄,你這身體素質,着實恐怖!
”姜維不得不服。

  “哈哈,姜兄,可别小看了煉體之道。
”白澤看着姜維直喘氣,打趣道,“畢竟承載真氣的,還是我們這一身皿肉。

  “你說的不無道理。
”姜維長舒一口氣,調理氣息,憑欄而望,大聲道:“不算晚!
白兄,來看!
三郡百裡之地盡收眼底,永濟河脈脈流淌,落日餘晖,正是顴雀樓第一名景,‘白日依山盡’!

  白澤上前一看,七十丈的高樓,勁風吹拂,公子衣袂飄飄,佩劍臨風,宛如少年谪仙。

  落日一片雪白,垂落在西方群山之界。
鹳雀樓聳立山霧當中,仿佛仙閣。

  “白日依山盡。
”白澤視界開闊,眼前勝景隻讓他覺得心神激蕩,“姜兄,聽你提到這句話許多遍,可是有什麼講究?

  “你不知道?
”這回輪到姜維驚訝了,帶白澤走進樓閣裡間,指着滿牆的詩文,說:“西境三大名樓,曆來文人墨客登樓而來,哪一個不想在這面牆上賦詩一首,以顯千古風流?
可這面牆是金剛玉石質地,凡人根本不可能在牆上留下隻言片字。
要想賦詩這面牆,修為至少也是聖人境!

  “這首詩?
”白澤一眼就看見眼前那面牆上有一篇極為醒目的詩詞,筆力遒勁,帶着沛然劍意,一眼看去,竟讓人神魂颠倒,目眩神迷!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裡目,

  更上一層樓!

  白澤再往下看,隻見詩名為《登鹳雀樓》,詩尾題名,赫然是三大桀骜不馴的三個大字,王之渙!

  “嘶……”白澤倒吸一口涼氣,“半步劍仙王之渙的題詩!

  “你以為鹳雀樓為何風頭這麼猛?
”姜維看着石壁上那首曆經百年時光的詩,感歎道,“每年不知有多少天下高手慕名而來,隻為看一看,傳說中半步劍仙曾登臨賦詩的西境名樓究竟長什麼樣子。

  白澤神色古怪,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佩劍無鋒,心說他跟王之渙還真是有緣。

  “這首《登鹳雀樓》,也一手将‘白日依山盡’推為鹳雀樓第一勝景。
你我今日趕上運氣,倒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勝景。
”姜維說道,“永濟河從永州郡走黃土高原,河水因此渾濁泛黃,色彩上有黃河之名,向東而去,直奔東海。

  白澤看着那首詩,越看越覺得一筆一劃之間,都蘊含着無窮劍意。

  “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白澤喃喃自語,“王之渙當年向西看見白日依山盡,向東看見黃河入海流。
可他還是不滿意,想要窮盡天下奇觀,就必須再上一層樓!
此等開闊之心境,非常人能比。

  “到底是一百年來第一個挑戰當世劍仙李牧之,逼他出劍的男人。
”姜維感歎,“可惜,王之渙前輩挑戰劍仙之後,生死不知,九州江湖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白澤已經聽不見姜維的話了。

  他沉醉在王之渙留在石壁上的詩句中。
準确來說,他是沉醉在那蘊含在每一個字,每一句詩裡的玄妙劍意中。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白澤在腦海裡演練《大河劍意》,長河滾滾,穿越千年的時光,從西方來,向東方走。

  那不是大河,是劍。

  那一劍從天外來,向東海去。

  勢跨北境,力分昆侖。

  白澤目眩神迷,陷入空明狀态,漆黑的眉目如星辰湧動,潮起潮落。

  “白澤?
”姜維奇了,伸手在白澤眼前晃了晃,可那少年還是沒反應。

  “怎麼這人還能站着睡覺?
”姜維小聲嘀咕,可心裡卻隐隐有種猜測。
眼前白澤這狀态,像極了佛門講的頓悟。

  “這少年,竟如此恐怖。
”姜維心道,“鹳雀樓一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登臨,至今隻聽有人看王之渙題詩後對劍道有感,劍技再進一層樓。
從未聞有人看此題詩,能進入頓悟一境的。

  要知頓悟之境,可遇不可求。
九州多少修士遭遇瓶頸,走山訪水,與自然萬物為伴侶,就為了捉到那一縷天道,得以頓悟,突破瓶頸。

  姜維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他枉稱西境十八郡第一天驕,可在對劍道的領悟上,已經遠遠被眼前的少年甩在身後。

  這第一天驕,又算得了什麼?

  姜維隻覺内心重重枷鎖,在這一刻悄然破碎。
他長舒一口氣,看着鹳雀樓外浩蕩的天空。

  大河流淌,山巒靜默。

  鹳雀樓在層林盡染的夕陽裡像是莊嚴的大佛,鎮壓乾坤,帶着煌煌天威。

  姜維感覺到白澤身上翻湧的劍意越來越強,隻如蒙塵寶劍将欲出鞘。

  與此同時,那少年體内的真氣也在劇烈波動,似是境界突破的前兆。

  白澤介于蘇醒與沉睡之間。

  他看到苦海液化的先天純陽真氣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漩渦,虹橋從中直上九天,沖進天庭,直入魂海。

  他看到魂海深處有一頁金書,鎮壓蠻荒巨龍,散發出赫赫天威,不可撼動。

  他看到無盡的荒原裡白發少女孤獨地眺望天地盡頭,身邊是赤豹文狸,周身吞滅着無窮的劍意。

  他看到一條大河,帶着滾滾劍意,從黃泉來,向九天去。
大河之上,是一輪白金大日,将入山河。

  白澤長長歎息,伸手握住了乾坤。

  大河從他手中飛過,落日餘晖,少年靜默如神,靜靜看着手中劍意勃發,

  天道第三劍,劍三長河落日,成。

  白澤感應到髒腑水腎,劍意彙聚從苦海上升的滔滔真氣,凝聚紫府。

  “轟!
——”

  真氣掃蕩塵埃,白澤回過神來,伸手一指,一道沛然劍氣飛奔而出,走欄杆,從七十丈的鹳雀樓頂層竄了出去,消失在遙遠的暮空。

  劍氣走,劍意留。

  姜維愣愣地看着那一劍出閣,劍風的呼嘯仿佛還在耳邊,回頭看了那少年一眼,問他:“這一劍,叫什麼?

  “長河落日。
”白澤說,周身的氣息,已經攀升到了紫府境,并逐漸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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