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發陰沉。
白澤看着餘幼薇又為他添了一杯新茶,說道:“如此看來,這倒是個一石二鳥的局。
趙威遠一死,北方的國戰也拉開了帷幕。
而我同樣也在這場殺局裡,如果也被殺死,那麼魔宗的人就在仙門手上找回了面子。
”
“是這樣。
”餘幼薇說道。
“廟堂與江湖聯手嗎……”白澤眯起雙眼,“隻是沒想到,大周朝堂,竟然會跟魔宗牽扯起來。
既是廟堂中人,又與魔宗有聯系,這人……”
白澤眉頭緊皺。
“現在哪裡還有心思想這個?
”餘幼薇說道,“整座郡城,布滿了針對你的殺局,你不害怕?
”
“害怕?
”白澤啞然失笑,說道,“我怕什麼?
”
“你不怕死在這裡?
”餘幼薇好奇道。
白澤站了起來,走到襦裙少女身邊,看着她,問道:“那你呢,把我叫出來,不怕我直接被殺死在路上?
”
“本姑娘不教你死,誰敢殺你?
”餘幼薇笑道。
“那就敢問姑娘,有何指教?
”白澤笑道。
“指教談不上。
”餘幼薇說道,眯起狐狸般的眼眸,“我隻是想,先殺一個。
”
襦裙少女嗓音輕柔,可說的話卻滿是森寒的殺機。
白澤看着餘幼薇湛藍色的眼眸,有些恍惚。
他清楚地記得,當初在河陽城,他與餘幼薇第一次見面時,少女的瞳色分明是玫紅,像是一朵怒放的玫瑰。
可如今她的眼眸,卻變成了藍色。
而且當初餘幼薇給他的感覺是深不可測,修為至少在四境至尊。
可眼前這位少女,白澤能一眼看透,修為不過三境知微。
白澤心裡有種隐隐的猜測,可他并不敢十分肯定。
可既然餘幼薇已經說了,她不教白澤死,誰敢殺他。
那麼就在今天,少女瞳色變化的秘密,很有可能就要揭開了。
可白澤心裡還是驚疑不定。
梁王府裡有葉秋,有孤城,有盧劍雄,有朱祿。
這四人,每一個的修為都在五境之上,乃是九州一流高手。
如果說朱祿對他懷有殺意,可至少葉秋、孤城和盧劍雄,會選擇站在他那邊。
三名五境之上的一流高手,餘幼薇哪來的自信,會覺得她比這三人更能護他周全?
莫非這三人裡,有鬼?
還是說,眼前這少女,要比那三人更強?
無論是哪一種,白澤都覺得難以置信。
“公子在想什麼?
”餘幼薇見白澤陷入沉思,出聲問他。
“我在想,你要先殺誰?
”白澤說道。
“他已經來了。
”餘幼薇笑道,“公子稍等便知。
”
此話一出,庭院裡的青鱗仿佛有所察覺一般,警惕地擡起頭,盯着院門方向。
殺意如水,瞬間将整條高陌巷籠罩。
有一人從巷道盡頭來,身形矍瘦,一身黑袍。
有雨滴落在白澤的臉上,少年擡起頭,久違的秋雨帶着滿天的森寒,終于降臨北境。
唰啦啦。
秋雨越下越大,很快将庭院裡三人的衣衫濡濕。
白澤透過眼前的雨幕,清楚地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來人沒有敲門,推門而入。
白澤甫一見那人,心裡頓時一驚。
隻見那人一身黑袍,身材矍瘦,赫然正是老太監朱祿!
“閣下不請自來,擾人清歡,着實可惡。
”餘幼薇站在滿天大雨中,看着那老人。
“桀桀,老夫來殺一人。
”朱祿陰森笑道,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白澤,“雲海仙門大公子,白澤。
”
青鱗龇牙咧嘴,露出一口乳牙,瞪着老太監,炸毛一般。
老太監詫異地看了青鱗一眼,“咦,竟是妖獸的氣息?
幼年體便能化形,這丫頭的皿脈……桀桀,有點意思。
”
“既知公子乃是仙門中人,你還敢冒犯?
”餘幼薇問道。
“姑娘是聰明人,老夫說了,隻殺一人。
”老太監朱祿說道,“以你的修為,不是老夫的對手。
現在離開,老夫不殺你。
”
“呵呵,你很自信嘛。
”餘幼薇笑了起來,湛藍色的眼眸瞅着老太監,“閣下的本體不在此處,隻以區區一座分身,便笃定能殺了公子?
”
老太監朱祿聞言,臉色終于有了幾分松動。
“姑娘的眼力倒是令老夫驚訝。
”朱祿說道,已經屈爪運氣,隻見圍繞老者周身的秋雨登時爆碎,化作一團濃白的水霧,“姑娘執意插手?
”
“本姑娘不僅要插手,還要殺了你。
”餘幼薇輕聲說,名劍秋水在那棵老樹下登時出鞘,劍光刺破雨幕,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既然姑娘執意尋死,那老夫便成全于你!
”老太監朱祿動手了,黑袍倒飛而起,激起滿天水霧,直奔餘幼薇而去。
白澤神色凝重,墨玉已經出鞘。
可餘幼薇眼睜睜看着朱祿殺來,面沉如水,不為所動。
名劍秋水出鞘,可襦裙少女分明沒有取劍的意思。
秋雨冰冷的水珠順着少女額前的秀發滑落。
水珠落地之前,有一道人影從庭院緊閉的房門裡突然奔出,素手一召,名劍秋水登時被她握在手中。
“劍罡,雪妖。
”
那奔出房間的人影單手持劍,在老太監朱祿近身餘幼薇的刹那,後發先至,一劍遞出,白澤隻覺庭院裡的溫度急劇下降,仿佛北境苦寒的嚴冬!
秋雨凍結成冰,小小的庭院裡暴雪激揚而起,院子裡的那棵柿子樹頓時一片銀白,枝頭紅彤彤的果實被冰霜覆蓋,宛如火龍的瞳孔。
劍境四極,劍罡境!
白澤瞳孔驟縮,看着那奔出房門的黑袍女子,隻覺頭皮發麻。
原因無他,那黑袍女子身上的氣息,和餘幼薇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
!
”老太監發出一聲驚呼,隻見那紅眸少女持劍而來,劍罡瞬間将他吞噬!
“轟!
!
——”
整座庭院直接被冰雪封印。
黑袍老人被劍罡籠罩,在餘幼薇身前不足三寸的地方化作一個霜白的冰雕,生機斷絕!
瞬殺。
黑袍女子單手挽了個劍花,輕笑道:“藏頭露尾,可笑至極。
”
話音剛落,隻見一道烏光從朱祿被冰封的分身裡竄出,去勢極快,眨眼間已經出了庭院。
可黑袍女子隻是冷笑,并未追擊。
“龍叔,滅了那縷殘魂。
”餘幼薇輕聲開口。
被風雪籠罩的小巷,蓑衣劍客騰空而起,追着那縷烏光,很快消失在秋雨漫卷的天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