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牙看見劉德凱在向自己許諾，她也看見自己笑得可甜了。

　　假的！

　　有個聲音在說，都是假的！

　　她恍惚間又看見了莫悠悠和劉德凱站在一起的畫面。

　　部隊門口。

　　蘇月牙終於看見自己找了許久的人。

　　「你怎麼來了？
」

　　「這是部隊，不是閑雜人等能進來的，你先出去，晚點我再找你。
」

　　「哪來的瘋婆子？
你認識她嗎，為什麼隨便放人進來？
」

　　哈哈哈！

　　蘇月牙想笑。

　　她為了新婚夜就離開的丈夫，辛辛苦苦侍奉婆婆三年，最終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還是人家母子倆半夜偷跑！

　　她不言放棄，在部隊門口終於見到自己的丈夫，結果人家張口就說她是個瘋婆子！

　　哈哈哈！

　　蘇月牙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陸政君正在給蘇月牙擦汗，突然，兩行熱淚從她眼角浸出，隱沒在鬢邊的髮絲中。

　　「月牙？
」陸政君喊道，沒敢再碰她。

　　蘇月牙驚醒了過來。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時間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在做什麼。

　　「月牙！
」陸政君坐在床邊，一把將人抱在了懷裡。

　　「太好了，月牙，你終於醒了！
」

　　他抱得很緊。

　　像是知道自己一旦鬆開，就可能失去。

　　「月牙……」

　　蘇月牙慢慢找回神識，她看見自己所處的環境，看見抱著自己的男人，聽見他的聲音——

　　「啊！
」蘇月牙立馬發出尖叫。

　　陸政君趕緊鬆開，想要看看蘇月牙是哪裡不對，就被失控的蘇月牙推了一把。

　　「你走開！
」

　　「你不是我老公！
」

　　「走開！
」

　　「走開！
」

　　蘇月牙尖叫著往後縮，她把自己縮成一團，抱著膝蓋。

　　「啊——」

　　「你走開啊！
」

　　蘇月牙宛如一隻驚弓之鳥。

　　她根本不敢看陸政君。

　　嘴裡不斷念叨著要他走開。

　　並把自己蜷縮起來。

　　是逃避。

　　「月牙，你別激動。
」陸政君趕緊從床邊站了起來，主動拉開跟蘇月牙的距離。

　　見她情緒激動，不斷顫抖，生怕她又這樣暈過去一次。

　　「我走開，我不靠近你，你先冷靜一下好嗎？
」

　　陸政君安撫著蘇月牙，整個人往後退。

　　「你走開，你不是我老公！
」

　　蘇月牙根本冷靜不下來，她慌亂地下床，似乎想跑出去，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剛下床，就蹲了下來，一邊哭，一邊縮在床下和病床旁邊的櫃子之間。

　　「嗚嗚……你別過來……」

　　陸政君要急死了。

　　他很想過去將蘇月牙抱到床上躺好，卻又不敢靠近她，生怕引起她更激烈的反抗情緒。

　　進退不得。

　　「月牙，我不過來，我真的不過來，你先到床上去好嗎？
」

　　「地上涼，你這麼坐著會生病，聽話。
」

　　蘇月牙此刻哪裡聽得進去？

　　「你走，你走！
」

　　「我不想看見你！
」

　　她腦子裡全都是夢中的畫面，是過去令她痛苦的一幕幕，是劉德凱說她瘋子，是劉德凱和莫悠悠結婚。

　　蘇月牙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流眼淚成了一種生理本能。

　　見她遲遲不動，陸政君沒忍住往前了一小步，就一小步，卻狠狠地刺激到了蘇月牙。

　　「你別過來！
你別——啊！
」她失聲尖叫。

　　「好！
」陸政君馬上停下，「好，月牙，我不過來，我真的不過來，那你乖乖上床好不好？
」

　　看來，他是沒可能親自將她抱上床了。

　　更甚至，自己待在病房裡，就是對蘇月牙的一種刺激。

　　他最好的做法就是消失。

　　認清這一點，陸政君痛苦極了。

　　「月牙，我馬上就走，但是我走之前，你能先自己上床嗎？
」陸政君問道，這是他最後的願望。

　　聽到他肯走，蘇月牙才試著往床上爬。

　　她不想多看他一眼，卻又想親眼看著他走，糾結到了極點。

　　就那麼眼神交錯的一瞬間，陸政君清清楚楚地從蘇月牙眼裡看見了她對自己的排斥。

　　這是蘇月牙從未對他流露出來過的眼神。

　　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了陸政君心尖上。

　　尖銳，刺痛。

　　儘管早就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面，但真實發生在眼前時，陸政君還是感覺到了比想象中更嚴重的難受。

　　「你走……」蘇月牙上了床，她不再看他，卻依然不停地讓他走。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陸政君共存於同一空間下。

　　陸政君：「……」

　　蘇月牙的表現，讓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可是他不敢不聽她的話，他怕刺激到她，隻能選擇離開。

　　「我走了。
」陸政君說道。

　　他最後深深地看蘇月牙一眼，決然轉身。

　　「護士。
」陸政君沒有直接離開。

　　他找到了當值的護士。

　　「我妻子情緒不太穩定，她現在需要人照顧，但我……」陸政君實在開不了口跟人解釋他目前的處境，「麻煩你，多多照顧她一些。
」

　　護士覺得奇怪。

　　照理說，病人現在這樣的狀態，家屬根本不應該離開。

　　而且看這個男人先前的表現，他應該是很愛自己的妻子，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

　　但看見男人臉上的悲傷與沉重，護士選擇沒問出口。

　　「你放心，我們會對每一位病人負責。
」

　　陸政君點點頭，這才離開。

　　當他邁出軍部醫院大門時，晚風迎面吹來，他竟生出了一種自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心境。

　　「哎……」

　　嘆氣聲消失在晚風中。

　　陸政君覺得自己不能亂，他知道，現在的蘇月牙一定非常煎熬，所以他必須挺下去，等她狀況好一些，再看看以後該怎麼辦。

　　無論蘇月牙要打他罵他，陸政君都認了。

　　病房裡。

　　蘇月牙並沒有因為陸政君的離開，而變得好一些，她依然縮在床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

　　她不敢哭得太大聲。

　　哪怕這間病房裡隻有她一個人，可醫院怎麼說也是個公眾場合，要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也不願意哭。

　　她明明很幸福的，不是嗎？

　　儘管老公曾經動過拋棄自己的念頭，但最後不還是被她的勇敢打動，跟她結婚，好好在一起過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