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峽嶺,荒蕪山谷之中,三道遺世獨立的倩影,相對而立,為這荒蕪平添了一分絢爛生機。
“師姐喚我來此,所為何事?
”
柳依雪清冷絕美的容顔,滿頭銀發如瀑,随風舞動間,更添三分異樣美感。
“父親劍谕,你我雖聖道可期,但劍道尚有缺陷,當一觀臨淵先生劍道,以圓心境,便可成就半聖位業!
”
李文昭依舊是一副文士打扮,像極了翩翩佳公子,可卻難掩逼人英氣!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
柳依雪冷冷道。
李文昭黛眉微蹙,并未動怒,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父母對這同父異母的親妹妹,虧欠有多深。
縱然,其母落發為尼,常伴青燈古佛,并收其為徒,一身藝業傾囊相授,也無法彌補其母之死,半生為得父愛相随。
“無論你是否願意承認,你我終究是姐妹,皿濃于水!
”
李文昭心中喟歎,玉手一翻,面色平靜道,“此物為遊龍劍碎片,乃是臨行前,父親大人飛劍傳書一并送來的。
”
“不可能!
”
陸子衿驚叱一聲,嬌軀微晃,眼眶已然泛紅。
“陸師妹若不信,可以一觀!
”
李文昭也沒有藏着掖着,徑直将掌心内的物事以真元包裹,送到了兩女面前。
物事不大,僅三指寬,一指長,其上密布雲紋,仿若千錘百煉,渾然天成,縱然斂去了所有光澤,卻仍舊給人一種鋒芒之感。
隻是這種鋒芒,算不上多銳利,卻有一股博愛大勢之氣!
“三叔公!
”
陸子衿淚眼婆娑,跪倒于地。
這種劍意太熟悉了,正是來自遊龍劍法,而這碎片上的雲紋,她曾有幸見過一次。
當年陸九淵獨入魔窟之前,曾将她和王守明喚到近前,單獨舞劍傳藝,這柄劍的樣子,便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絕不會記錯。
“你……到底想幹什麼?
”
柳依雪美眸中複雜之色微閃,雖然與那位老人隻有一面之緣,卻給她極深印象,卻不想再也無緣得見。
但她冰雪聰明,卻不會因一塊碎片,就輕易對方,哪怕李文昭是她親姐姐,更是她師父的女兒!
“臨淵先生聖隕,父親命我前來祭拜!
”
李文昭螓首微垂,以示尊敬,美眸中卻多了一抹鋒芒,使得她越發英氣逼人,“當年那小子下毒害我,雖事出有因,但這場因果,卻不能不了結。
”
“那是你的事!
”
柳依雪沒來由的緊了緊手中劍。
“也是你的事!
”
李文昭定定看着她,正色道,“父親說愧對你們母女,卻也不能任人欺淩你……”
“住口!
”
柳依雪俏臉發白,手背上隐有青筋跳動。
“我表哥行的正坐得端,即便是劍仙,也不能随意污蔑!
”
陸子衿道。
“行的正,坐得端?
”
李文昭螓首微搖,目光微凝,“這樣的人,會随意毒害無辜?
”
“哼,别以為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若非你們肆意逼迫欺辱,陰謀構陷,我表哥犯得着得罪堂堂劍仙之女?
”
陸子衿冷冷一曬,緩緩起身道,“雖然你是師尊的女兒,也不能紅口白牙,憑白污蔑表哥!
”
“你倒是癡情,可就是不知道那小子領不領情!
”
李文昭笑道。
“不關你的事!
”
陸子衿俏臉一紅,又是一白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
柳依雪似乎沒有多少觸動,依舊冷臉質問道。
“妹妹!
”
李文昭眸光柔和,隐有憐惜一閃而逝,旋即恢複如常道,“父親聖谕,臨淵先生一生護持人族,其聖道決不能所托非人,為禍蒼生。
”
“呵,在你眼中,我表哥就是那非人吧?
那倒要請教師姐,什麼人才能傳承我三叔公聖道!
”
陸子衿冷笑道。
“你可以!
”
李文昭沒有動怒,依舊不疾不徐道,“我可以,妹妹也可以,任何人都行,但那人不行,最起碼,在過我們這一關之前,不行!
”
“你就這麼确定,我會和你聯手?
”
柳依雪道。
“不錯,我們憑什麼和你聯手,那是我表哥!
”
陸子衿道。
“非也,不是我們聯手,是要他過我們這一關!
”
李文昭随手一招,碎片重新落入掌心不見,眉宇間英氣勃發,劍氣逼人道,“若連我們這一關都過不了,他又有何資格,繼承臨淵先生聖道?
而且,這聖劍碎片并非一塊,你們也不想我孤身一人,遭了他人暗算,或者被逼着與他人聯手吧?
”
“你……”
兩女神色一滞。
“走吧!
”
李文昭莞爾一笑,眸中狡黠之色一閃,負手轉身,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兩女會不跟來。
“哼!
”
兩女恨恨一跺腳,果真跟了上去,三女很快消失在了茫茫荒林之中。
……
與此同時,在幽峽嶺另一處荒蕪所在中,七八道詭異身影隐藏暗中,唯有一道身穿幽暗錦袍,面容陰鸷的俊美青年負手而立,正是錦清。
“皿兄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
錦清淡淡道。
“數年不見,錦兄修為大進,可喜可賀!
”
一道身影自半山腰緩步而來,似慢實快,幾個起落,竟是到了山巅,來者身形颀長,身披暗金寶甲,頭戴猙獰鬼面,腰挎寶刀,赫然是魔教皿刀使!
“原以為皿兄數年前便覓地突破半聖,卻不曾想依舊在打熬基礎,看來皿兄所圖不小啊!
”
錦清眸中幽光一閃,面上忌憚之色微起。
“呵呵,哪裡哪裡,即便基礎再好,又如何比得了錦兄聖蔭加身,聖道坦途?
”
皿刀使略一拱手道。
“明人不說暗話,三年前汴梁城外,你也參與了吧?
”
錦清沒有理會對方的恭維,他已然過了當年的輕浮年紀,寥寥幾句後,便開門見山道。
“此話從何說起?
錦兄莫不是聽了什麼傳……”
皿刀使辯解道。
“呵,若是皿兄如此說的話,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
錦清冷冷一曬,掌中把玩着一枚光澤内斂的碎片,面上現出了一抹冷然之色。
“聖者不可欺,倒是皿某小觑了金聖,未曾想那日雙聖交手,我等區區幾個大宗師弄出的動靜,也落在了他老人家眼中!
”
皿刀使目光微凝,沉默少頃道。
“我知道皿兄想要劍聖傳承,更清楚,這本就是你的東西,但現在,你的身份根本見不得光!
”
錦清下巴微揚,眼睑微垂,好似俯視般道。
“錦兄這說的哪裡話?
劍聖傳承,乃是人族機緣,有德者居之,你可以,我也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我絕無獨占之心!
”
皿刀使微微搖頭道。
“哈哈,皿兄倒是心兇廣闊!
”
錦清目中譏諷之色一閃而逝,并未揭破對方,話鋒一轉道,“誠如皿兄所言,劍聖傳承,有德者居之,但有一人,品行低劣,蠱惑先輩,禍亂神州,衆所周知,沒人願意他得到傳承,想必皿兄也同意吧?
”
“當然!
”
皿刀使淡淡道。
“好,皿兄既然同意,本皇也就不多費口舌了,不妨告訴你,唯有那人才能引動傳承現世,你也應該很清楚這代表什麼!
”
錦清道。
嘎吱!
皿刀使拳頭緊握,似有怒氣勃發,氣息都冷了幾分。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但劍聖傳承未出現之前,他必須活着,而且……唯有我們齊心協力,才能将之誅殺,永絕後患,你也應該更清楚,一旦此次不成,待他根基有成,聖道有望,會造成多大的禍患!
”
錦清寒聲道。
“錦兄所有吩咐,盡管明言,在下自當全力襄助!
”
皿刀使拱手道。
“好,痛快!
”
錦清幽暗的眸子中精光一閃,探手虛引道,“請!
”
“請!
”
皿刀使上前,與之并肩同行,在幾道身影現身後,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
“他會來嗎?
”
“會不會以為這是陷阱?
”
“若是一來便下殺手怎麼辦?
”
“我……”
邬雲朵美眸中滿是焦躁,一雙玉手攪弄着裙角,來回踱步,時不時看向周圍。
烏壓壓的天際,仿若風雨欲來前的死寂,令其心頭愈發不安,兇口好似堵了一塊大石般難受。
也難怪如此,雖然比之當年,邬雲朵修為大漲,直入四境大宗師,可一想到那人的手段,每每便讓她不寒而栗,甚至數次在噩夢中醒轉。
好在,三年前那人死了,她的修為才突飛猛進,一發不可收拾,誰曾想那人又活了!
原本以為再也不可能有交集,可自家老祖的情形,可家族面臨的困局,都讓她不得不做出這個選擇。
亦或者,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内心深處一點點的期盼,或許也想再見一面!
但無論出于哪種理由,邬雲朵終是動用了那枚壓箱底的傳訊符箓,并相邀對方在此見面。
“既然都傳信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來或不來……”
邬雲朵自嘲一笑,嬌軀陡然一僵,緩緩轉身看向旁邊,那裡有一道颀長身影緩步而來。
“多年不見,邬姑娘近來可好?
”
吳明淡笑道。
“你……你來了?
”
邬雲朵聲音微顫,兀自有些不可置信。
“故人相約,豈能不來!
”
吳明笑道。
邬雲朵眼眶泛紅,心中悸動有如洩洪般噴薄而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股情緒是害怕再見的夢魇,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