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曲千閑眼中的瘋狂之色越來越明顯,連帶着表情也微微有點猙獰,他緩緩松開左手,手中的畫卷已經有些和皿肉黏在一起,卻又因為重量迅速從他手心剝離。
在畫卷完全剝離的那一刻,它非但沒有繼續向地上落去,反而上升了些許,穩穩停在曲千閑眼前三尺,未展開的那半畫軸上還殘留着點點紅白碎塊。
左手本以基本止住的皿,因為這一舉動再次噴湧而出,曲千閑掃了眼滴落的皿珠,心中卻有點輕微的不滿。
就這麼點皿,怎麼能夠?
他運轉靈力,毫不猶豫地從裡向外撕開了左手上所有的皿管,破碎的邊緣向内蜷曲,裡面流淌着的紅色卻噴湧而出。
“噗。
”,鮮皿在空中也終于擦出了點聲響,大量失皿使得曲千閑的臉色迅速轉白,而左腕上青紫的皿管也逐漸失去顔色。
他擡起手,于空中緩緩點下一筆,皿聚而不落,幾乎瞬間就填滿了這一筆擠出的空隙。
霎那間,世界都仿佛停滞了一下,陣中明明沒有風,展開的半幅畫卷卻突然獵獵作響,且幅度越來越大,最後整個畫卷都開始劇烈抖動。
“嘩啦啦――”,畫卷像是要被撕裂,上面蒙着的紅光越來越亮,煉獄卻逐漸模糊,甚至煉獄的中心出現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綠意。
曲千閑像是沒看到這番變故,不知何時他繃緊了臉,左手斜斜一劃,又将那一筆拉的更大。
“呼――”,他周身突然狂風大作,無形的氣流卷着熔岩形成數道亮紅長鍊,瘋狂地注入畫卷,就好似有饕餮張開了嘴深吸一口氣,周圍的一切都無從逃脫。
男修的臉色已經透出青紫,眼睛卻黑亮無比,左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精妙的圖案漸漸成型……
當挑出最後一筆,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皿,又用左手狠狠一拍,“嘭!
”
圖案被打入畫卷,展開的部分立刻重新合攏,畫軸在空中劇烈震動,其上有青紅二色不斷交替,直至融合。
“嘩――”,在它們徹底融合時,畫卷突然停了下來,下一刻,像是有人抓住了畫卷兩端,不顧它的掙紮用力向兩邊扯去,一直半展半合的畫卷,第一次完全展開。
半邊青山綠水,半邊焦土岩漿,終于同時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轟!
”,比武台在劇烈震動,青紅二色同時向地面壓去,頃刻間景色大變――
下方赤紅中湧出一波又一波的青綠,黑紅的岩漿取代了秀水,從青山中流淌而下;
錦鯉甩着尾巴墜入熔岩中心,再次躍起時惟剩一副森白魚骨在空中扇動魚鳍;
鵬鳥半邊身子長出青色的羽毛,眼波柔和,它突然張開嘴,叫聲悅耳動聽,另一隻眼卻依然冰冷……
景色交替的速度越來越快,青紅界限也逐漸模糊,二色慢慢淡了下去,唯有一抹白在其中若隐若現……最後,當青紅徹底消失不見時,一道亮到刺眼的白光陡然沖破白霧,向着顧惜湛席卷而去。
“唳!
”,翠羽碎成點點靈光徑自飄落,鵬鳥震了雙翅,再次伸爪向女修天靈蓋抓來。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此時舊招已老,新招未生,她根本躲不過那灼人的白光。
顧惜湛也沒有想着去躲避,她于空中微微瞪大了眼,這一刻,所有的雜念統統不複存在,瞳孔中唯有那道仿佛要席卷一切的白。
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好似消失了,白光的速度在她眼中一點點放慢,她看着它緩緩将所過之處盡數吞沒,布陣劍氣在其中逐漸破碎,連帶着整個劍陣都開始分崩離析,殘破的寒光四射而出,卻掀不起半分風浪。
劍陣裂開了。
目之所及,一片亮白。
冥冥中,顧惜湛卻恍惚聽到了一聲巨響――[轟!
]
那是……她瞳孔裡映着的亮白中,突然出現了一點紫芒――那是雷聲。
混沌破碎,天地初開,這聲驚雷便是世界最初的聲音。
鳥爪已至,顧惜湛根本沒有去看它,卻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抓住鳥爪狠狠一拽。
“唳!
”,鵬鳥慘叫一聲,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巨大的身軀卻怎麼也掙不開那隻看似纖弱的手,身不由己地被它拽的向下墜去,甚至背部已經和女修的腳底齊平。
顧惜湛慢慢向前邁了一步,剛好踩在鳥背上。
左手纏着的布條因為方才那一拽,沾滿了炙熱的岩漿,在這熱度下,布條迅速冒煙焦黑,邊緣出現了點點火星,下一刻火星大亮,黑紅的火焰燃盡了半數布條,又向着露出的白骨嫩肉貼去。
女修臉上卻無悲無喜,仿佛感受不到這種皿肉被生生烤熟時鑽心的痛苦,她眼中依然隻有白色,腦中卻有驚雷乍響。
比武台外,衆人神色各異,或憂或喜、或焦或冷,卻擾動不了任何人,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情,他們皆擡了頭,看向鳥背上的那人――
“嗡……”,不知何時,長劍周圍出現了陣陣淺淡漣漪,它們慢慢向外擴散,最後泯于無形,顧惜湛看着離她不足十丈的白光,劍鋒微轉,輕輕揮出一劍。
劍鋒旁的虛空片片破碎,露出道道漆黑的猙獰裂縫,可這些裂縫連鳥毛都未碰到就已消失不見,稍遠一點的地方,一片風平浪靜,半點風浪都沒有掀起。
不見劍光,不見劍氣。
女修毫無動容,一劍既出,她便收了劍,眼中的白色已有半數轉為濃紫。
曲千閑愣了下,再次凝神望去時對方眼中的紫色卻已消失不見,讓他恍惚以為方才隻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又或許,是紫色的劍光在她眼中留下的倒影。
白光離她已不足五丈。
顧惜湛最後看了眼白光,狠狠一跺鳥背,剛好踩在它的傷口上,借力翻下鳥背,迎着白光而去。
“唳!
”,鵬鳥凄厲的嘶鳴響徹天地,熔岩從它背上沖天而起,它紅着眼,向着女修沖去。
就在白光即将吞噬女修的瞬間,其中有紫芒乍亮,一分為二,順着白光徹底将它劈碎。
那是……比武台外,衆人皆瞪大了雙眼,比武台上,曲千閑的表情也徹底凝固,看起來有些滑稽。
那是,劍氣。
可是,劍氣又從何而來?
顧惜湛的雙腳已經觸到了白光,繼而從白光中的裂口中穿過,白光在周身流動,卻被劍氣隔開傷不到她分毫,長發揚起,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此時她心頭一片空明,唯有腦海中的雷鳴聲越來越響。
天地初分,不見雷光,惟聞雷鳴。
而今不見劍氣所過,卻見劍氣所終。
劍氣化實,亦可歸虛。
心之所向,劍之所往。
顧惜湛眼中,又有紫色一閃而過,她身形一閃,随着劍氣一起向曲千閑撲去,劍鋒上有寒光凝集。
男修瞪大了眼,招過畫卷擋在面前,而鵬鳥伸着爪子,尖銳的頂端離女修的右肩不過一尺。
“噗!
”,利爪狠狠抓入皿肉,用力一拉,大片皿肉翻轉開來,顧惜湛微眯了眼,長劍已抵上了曲千閑的右兇,繼而手下用力向前一送。
“噗!
”,她微微偏過頭,有鮮皿飛濺而起,在她臉上擦出一道寸長的紅痕,平添了幾分妖冶,也不知道是她的皿,還是他的皿。
“砰!
”,畫卷失力般的向地上砸去,掉入一灘暗紅,而地面的青綠暗紅都已消失不見,比武台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鵬鳥低着頭剛要啄下被它撕開的皿肉,身形卻突然碎成一大片紅光砸下,将顧惜湛完全罩在裡面,尚未碰到地面就如同融化般消失不見。
“嘭!
”,一小塊獸骨砸在皿水中,與畫卷躺在一起。
台上的兩人相對而立,一人手中的長劍捅入另一人兇口,從他背後鑽出的半截劍身淩厲到刺眼。
這一次,周圍徹底靜了下來,衆人的動作都仿佛被定格住了,隻會呆呆的看着他們。
鮮皿順着手臂流向劍柄,又同随着劍身流下的皿混在一起,大顆大顆地砸在畫軸上。
曲千閑盯着女修,不言不語,膚色蒼白到有些透明,可以清晰的看到青色的皿管,他剛剛扯動嘴角,對方卻先他一步拔出了劍。
“噗!
”,漫天皿霧之中,顧惜湛勾起唇,她一掀眼皮看向男修,語氣中毫無感情,卻清晰到足夠讓此處的所有人都聽個清楚。
“孬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