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劍派尋劍峰，鎖霄殿内，掌門面色平靜，阖着眼，坐在殿中沉思，“叮――”，清亮的茶水注入玉杯中，雲氣氤氲，香氣四溢。
無塵輕輕端起茶盞，細細品味，一舉一動自有一番風骨。
終于，掌門開口道：“師弟，你覺得……”，恒明這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确實不錯，但畢竟閱曆少，邪修事關重大，由不得他不慎重。
無塵尊者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語，掌門也不急，靜靜看着他品了茶。
随後，無塵把玩着玉杯，擡眼道：“她是我徒弟。
”，頓了頓，又補了句：“師兄心中不是早就定奪了麼？
”，心下無語，自己早就決定好了的事，還要叫他過來裝模作樣的商量一番，師兄這些年真是越發無聊了。
被他噎了噎，掌門拽着白胡子，瞪了他一眼，見無塵依舊垂眼端詳着玉杯，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才悻悻地拿出一塊淡藍玉牌，道：“如此，那就……”
“嘩啦啦――”，琳琅秘境東南，一道瀑布從山崖上落下來，狠狠砸在水潭中，潭内有幾塊黑亮巨石，均是濕漉漉的磨平了棱角，幾縷幽綠水藻随着水流左搖右晃，卻死死扒住巨石不肯離去。
顧惜湛盤腿坐在巨石上，不時有撞的細密的水汽飄起，她的身影也隐在其中，“咳咳……”，蓦地，她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擡手擋在嘴前，皿水滲出指縫，慢慢滴落在水中，點點殷紅如同暈開的墨水般轉瞬即逝。
半晌，感到兇口的悶痛感消失了少許，她擦掉嘴邊的皿絲，将手放入水中，等指上的紅色被沖洗幹淨，掬起一捧水，清甜壓下了口中的鐵鏽味。
又喝了幾口水，顧惜湛甩甩手，眉間有少許疲憊。
自那日從傳承之地出來，她就發現自己受了傷，連帶着根基都有些不穩，思來想去，隻可能是那場頓悟出了問題，從沒聽說過頓悟進階會出現受傷和根基不穩的情況，看來是她自身的原因了。
擡頭看着天空，顧惜湛眼神有點暗，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她突破築基中期開始？
還是，從她築基開始？
是得知“未來”代價麼？
不過，是或不是，又有什麼所謂？
抹去臉上的的水汽，她很快就抛開這個問題，不準備繼續糾結。
摩挲着青戈的紋路，心下盤算着，現在境界已經穩固了，接下來她需要找個地方療傷。
“打，打死他！
”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還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少爺了？
我呸！
”
…………
陣陣喧嘩聲吵醒了顧惜湛，她睜開眼，愕然地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變了――芳草萋萋，綠樹茵茵，精心修剪的花木，精緻的屋舍，怎麼看都像是在别人家中。
她是怎麼來到這種地方的？
試着運轉功法，卻發現無法調動靈氣，甚至連青戈都不見了蹤影。
百思不得其解，她向着喧嘩處走去，隻見七八個半大的孩子正在欺負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躺在地上，用手護住頭部，任憑拳腳落在自己身上也一聲不吭。
顧惜湛看了一會，那些孩子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依舊打的開心，她對這欺淩弱小的戲碼并不感興趣，就轉身離開了。
轉了一圈，她弄清了現在的情況，這是一個小的修仙家族，修為最高的老祖也不過卡在築基大圓滿，别人察覺不到她，她也無法離開這座宅子，将手放在眼前，透明的，後面的石子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動了動手指，一絲氣流在指縫間穿梭，微眯了眼，将氣流彈出，成功吹動了地上的一點點浮土。
…………
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這是，她的神魂。
神魂出竅？
那不是元嬰修士才能做到的麼？
不，不對，哪怕是元嬰修士，神魂也不能離開身體太久。
不知不覺間，顧惜湛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個院子，人群早就散了，細細看去，地上似乎還有些許皿迹，她突然感到有種莫名的失落。
困在這個地方，連修煉都無法進行，顧惜湛每天弄出氣流吹吹土，一點點氣流都弄不出來時，就比劃着劍招，或是在心中推演劍陣，她也不确定這到底是不是神魂，畢竟她連神識都用不了。
“你居然敢偷藏，快把養身丹交出來！
”，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微微皺眉，顧惜湛看過去，依舊是上次挨打的男孩，他沉默着站在人群中，任由别人将他推來推去。
連養身丹都要搶？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叫做養身丹，但不過是凡人用的東西，于修士并無大用，如果她沒有看錯，較大的那幾個孩子已經引氣入體了吧？
到底是這個家族資源太過匮乏，還是男孩的地位比她想象的還要低？
顧惜湛有了點興趣，她從樹上跳下來，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卻突然發現随着她的動作，男孩直直的看了過來。
難道他能發現自己？
她往旁邊走了走，他的視線果然沒有離開自己。
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子而已，卻如此敏銳，還是說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和他脫不了關系？
抿了抿唇，所有人的臉在她眼中，都仿佛蒙了層紗，看不清面容。
男孩也不例外，用不了神識，顧惜湛也不知道她認不認識對方，不過，應該不會是慕容雪。
這樣想着，手指微動，一縷氣流在拳頭落下來時擋在男孩身前，幫他分擔了少許痛苦。
那些人打夠了，從男孩身上搜出藏起來的養身丹，吵吵鬧鬧的離開，顧惜湛有點氣喘，沒想到她弱到了這個地步。
男孩慢慢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突然轉過來，小聲道：“謝謝前輩。
”
恩？
看着他挺得筆直的脊背，顧惜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隻是猶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多年後，看着男子靜靜打坐的身影，她再次回憶起這個瞬間，有些明悟，一開始打動她的，怕是他骨子裡的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