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辦公廳對穆國興這次下去調研,一共制定了兩個出行方案供穆國興挑選,一個方案是全程乘坐空軍包機,先去安江等南方經濟達城市,然後到中原省,最後經中北省返回京城。
另外一個方案則是全程陸路出行,從京城乘汽車到中北省,然後到中原,最後再從中原乘火車到安江。
中央辦公廳和中央警衛局對穆國興這次下去調研,還确實是費了一番腦筋,這也是穆國興這次下去調研走的地方多,待得時間長的原因。
“林主任,我認為第二個方案還是不錯的,相比較第一個來講不是那麼很擾民,行動也相對自由一點,我下去調研就是為了掌握第一手的情況,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又能看到點什麼?
”
林浩笑了:“長,這麼多年了,你行事低調不喜歡擾民的工作作風還是一點沒變。
你這次下去調研的時間比較長,調控委這邊由誰陪同?
”
穆國興明白林浩想說的是什麼,上一次出去調研就沒有讓林浩跟着,當時是因為調控委剛剛成立,穆國興還有點不放心,現在調控委的情況都穩定了下來,由呂林在家裡盯着,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如果你能脫開身的話,這次就陪我一起下去。
”
林浩大喜,他早就盼着這個機會了,他知道隻有跟着領導下去調研,才能有和領導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也才能好好的跟着學習學習,進一步拉近與領導的關系。
“你和中辦講一下,一切都要從簡。
不允許任何一個地方的省委到省境迎接,我的随行人員也是越少越好。
”
雖然穆國興一再要求從簡,他這麼一級的領導幹部出行,又怎麼能夠從簡的了。
先要有警衛人員,還得有秘書之類的其他工作人員,有人就要有車,盡管工作人員都擠在一輛中巴車上,但是穆國興的車隊依然還有四輛車。
離開了京城,車隊沿着高路向西駛去,即将要進入中北省境的時候,對講機裡傳出前導警衛車的聲音:“報告長,前面是中北省前來迎接的同志,是否要停車?
”
穆國興歎了一口氣,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鄭偉說道:“停一下。
”
車隊剛一停下,一個胖的像皮球一樣的中年人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穆主任您好,歡迎來中北省檢查指導工作!
”
穆國興在開中央全會的時候,也見過中北省委書記孫哲金幾次,隻不過這麼長時間不見了,他越的胖了。
穆國興真懷疑,孫哲金那兩條細腿怎麼就能支撐的起那麼笨重的身體?
“哲金同志你好,中央辦公廳的通知上已經講的很明白了,就不要興師動衆的來迎接了,你看我們這一耽擱高路的車都停了,老百姓會罵娘的。
”
“穆主任批評的對,今後我們一定注意。
”
孫哲金嘴上說着今後要注意,其實心裡也在暗暗的嘀咕:中央辦公廳下的通知,我們敢不來迎接嗎?
哪一個領導下來不都是這一套,嘴上說着不希望來迎接,實際上心裡還是很受用的,真要是不準來迎接,中辦幹脆不通知不就得了。
中北省省長喻冰是一個瘦的可憐的中年人,省委書記和省長這一胖一瘦可是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怎麼看都讓人感覺到非常的滑稽。
這一番握手寒暄,足足有十五分鐘,被阻擋在遠處的運輸車隊,司機也不耐煩的按着喇叭。
不耐煩歸不耐煩,卻沒有一個敢下車過來質問的。
車隊重新上路,加上中北省四大班子的車,這個原來四輛車的車隊變成了十幾輛,在寬闊的高路上好像一條長龍似的,場面頗為壯觀。
随着車隊的前行,不時還有市一級領導的車輛跟了上來,原來隻有一輛開道的警車,現在加上市一級的警車,就變成了三輛。
幸好這些警車送出市界之後就退出了車隊,否則的話要是一直開到省城去,還不知道這個車隊要有多長呢。
穆國興知道,下面這些人都是按規矩辦的,想不讓他們這樣做也是不行的,誰都擔心長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事,隻要是把他們安全的送出去,那可就是萬事大吉了。
說不定現在這些人也在偷偷的罵娘呢,不好好的在京城裡呆着,到下面來瞎折騰什麼呀。
中北省的省城鐵山市,和所有平原省份的城市都一樣,街道特别的寬闊,路面上提前被灑水車灑上了水,經過了認真清掃的街道格外幹淨。
不僅如此,就連街道兩旁的路燈杆也被油漆一新,顯得非常整齊和美觀。
看到這裡,穆國興又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中央三令五申要求領導幹部下去視察要一律從簡,地方也不要興師動衆的歡迎,更不要擾民,其實又能有幾個人做到這一點啊,怪不得中央幾大常委不願意出京呢,原來是被這些人給困住了。
他們如果要出京的話,中央辦公廳就要做出安排,各個省市肯定是要做好迎接準備,而做準備的時候,就勢必會擾民,看來這個根子還是在中央,如果中央下達一份文件,誰來迎接調研的中央長就調整他的工作,保證就沒有人敢來迎接了。
不過中央也不會下這樣的文件,如果真的這樣做了,這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還有可能會引起地方對中央長的誤會來。
龐大的官僚體系還是需要依靠這種不成文的慣例來做潤滑劑的。
彙報會,歡迎宴會,一系列繁瑣的官面文章終于做完了,穆國興把孫哲金和喻冰請到了他下榻的房間。
在調研的過程中,與當地官員談話,這是一個領導幹部掌握實際情況的方法之一,至于能夠掌握多少,就要看這位領導甄别真僞的能力了。
“今天你們的彙報很好,也讓我初步的掌握了中北省在房地産整頓中所做的工作情況。
中北省靠近京城,又是鍊接南北的交通樞紐,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中北在全國都有着很大的影響力。
房地産整頓工作做的好與不好,直接關系到中央對房地産整頓工作的方針政策能否順利的貫徹落實下去,希望你們一定要對這件事情高度的重視起來。
”
孫哲金雖然長的胖,但是說話的聲音卻很響亮:“請中央放心,中北省堅決服從中央的指示,一定圓滿完成房地産市場的整頓工作。
”
穆國興點了點頭也沒有講話,像孫哲金這種說大話的官員他見的太多了,嘴巴上說的好聽,能不能做到可就不一定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地方上的工作還是要依靠這些封疆大吏來完成的。
根據中北省的安排,穆國興先來到三個居民小區,和幾戶居民進行面對面的交談。
雖然中北省事先也和這些居民規定好了什麼可以講,什麼不可以講,但是有些問題他們是不可能準備的面面俱到,總是可以讓穆國興了解到一點實際情況的。
穆國興現,甯北省安排的這幾戶居民有一半都是學校的退休教師,還有一些則是政府事業單位的職工,這些人端着公家的飯碗當然是很聽話了,還不是省委讓他們講什麼他們就講什麼,否則的話穆國興一走可就有了他們難受的了。
在一個姓胡的老師家裡,穆國興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不說那些高級點心水果之類的,就連喝的茶也是價值不菲,一斤沒有幾千塊是絕對買不來的,這可不是一個普通教師家庭的生活水平。
二千四百一十章現貓膩
胡老師很健談,聽到穆國興要向他了解房地産的情況,就滔滔不絕的講開了,一、二、三,甲、乙、丙,講的很有條理,當老師的又有幾個不會講話的,要不是孫哲金一直在給他使眼色,他還不知道能講到什麼時候呢。
胡老師現在退休了,在家閑着沒事幹,自然是想找個人和他聊聊天,可是穆國興工作那麼忙,每到一個地方用多少時間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穆國興可是沒有時間在這裡陪着他閑扯。
“長,不好意思,主要是中央的政策好,省裡執行的又很有力度,我這一高興就刹不住車了。
”
穆國興笑了笑:“有些問題你講的很不錯,也讓我了解到了一些情況,看來胡老師的日子過的還是挺幸福的,這個茶很貴?
”
胡老師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看孫哲金,一咬牙說出了一個大數目:“可不,這個茶葉确實不錯,聽說長要到我們家來,我就琢磨着領導來了咱們總得準備點好茶,去商場花了五十塊錢買了一兩好茶,也不知道對不對長的口味!
”
穆國興微笑着看了看孫哲金,這一眼包含的内容可是夠了多的,孫哲金知道穆國興已經現了茶裡面的貓膩。
這些大領導都是喝慣了高級茶的,豈能不知道這些茶葉的好壞,接待處那幫人就是豬腦子,搞點好點心來也就罷了,拿這麼好的茶葉給一個退休老師招待長,這不是在開國際玩笑嗎?
謝天謝地,穆國興沒有再講什麼,而是岔開了剛才的話題:“胡老師,你說這套房是按揭來的,付多少,貸款利息高不高,供房之後生活有沒有受到影響?
”
陪同穆國興調研的孫哲金,心髒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就好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似地。
他原來以為穆國興到群衆家裡也隻是走個過場,表示一下親民的工作作風,最多再了解一下現在的房價就算了,卻沒想到穆國興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來。
這種問題事先也沒有準備,更沒有和胡老師講要如何回答,如果胡老師要是實話實說了,那可就麻煩了。
剛才穆國興就看出他們在弄虛作假,要是再知道他們在房地産整頓方面搞的貓膩,那還了得?
現在長提到這個問題了,胡老師即便是不想回答也不行了,想了一會才吞吞吐吐的說道:“事實上這套房子是我兒子購的第一套房,按照省裡制定的優惠政策,按揭付隻有百分之二十,這也多虧政策好啊,否則的話,像我兒子這樣的小教師是一輩子也買不起房的。
”
孫哲金懸着的一顆心剛剛放下,就聽胡老師又說道:“就是銀行的貸款利息有點太高了,他們根據不同的按揭年限和不同的付款,執行的貸款利息也不一樣。
我和老伴都是退休教師,工資本來就不高,攢了一輩子的錢才替他付清了付款。
一開始利息還沒有這麼高,可誰知道銀行又出台了一個新規定,分檔次計算貸款利息,所以利息就越來越高。
不瞞您說,他們小兩口每月的工資,大部分都拿來供房了,生活肯定是會受到影響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結了婚一直在外面租房住也不是個辦法,”
這不僅是一個典型的房奴,還是非常帶有普遍意義的啃老族,兩代人的積蓄全用在買房子上了,還欠下了銀行一大筆債,老百姓為了供房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錢都被裝進極少數人的口袋裡。
我們天天喊着要拉動内需,鼓勵消費,以目前這種情況來看,要想達到這個目的又談何容易?
就好像要證實胡老師講話的真實性似的,他的老伴走進卧室,拿出了購房和貸款兩份協議,另外還有一摞各式各樣的收據。
穆國興接過來看了看,意識到胡老師講的話是實際情況,中北省在房地産市場的整頓方面出現問題了。
按照調控委的文件規定,房地産整頓的第一個階段由各個省市自查自糾,主要先從三個方面入手開展這項工作。
第一責令開商每年在進行房地産開的時候,小戶型的建設不得低于百分之三十。
第二,金融部門要給購買第一套房的群衆提供優惠的貸款支持,付标準可以降低到百分之十五到二十,貸款利率則要執行國家統一的利息标準。
第三,地方政府要盡可能的出台一系列的優惠政策,對真正需住房的群衆減收或者是免收稅費,嚴禁各部門巧立名目亂收費。
從胡老師拿出來的資料來看,房價倒是降下來一部分,但是交的貸款利息和各種費用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很多。
這些額外收費加起來竟然有三萬多塊了,這樣算下來,胡老師一家購買的這套房子也并沒有便宜多少。
就拿煤氣管道來說,這本來是應該有财政負擔的市政工程,而鐵山市煤氣公司竟然收了他們八千多塊的煤氣管道建設費。
本來按照調控委的文件規定,契稅、印花稅、房屋維修基金、副食品價格調節基金,還有交易費,評估費,保險費,公證費,抵押登記費等等應該少收或者是不收,在這裡是一點也沒少。
凡是和房地産沾上邊的單位就像一隻隻螞蝗似的,叮在這些購房者的身上拼命的吸取着鮮皿,中北省這是變着花樣在對抗國家對房地産市場的整頓,這可真應了那句話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穆國興不動聲色的對胡老師說道:“謝謝胡老師能讓我了解到這些真實的情況,我的秘書會給你一張名片,如果有什麼問題,或者說有人敢找你的麻煩,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
鄭偉從包裡掏出了一張名片,雙手遞給了胡老師,随後接過了穆國興遞給他的資料,轉身出去複印了。
胡老師也知道穆國興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他,現在實底都給人露出來了,誰知道這位長走了之後,下面這些人會不會找他們家的麻煩啊?
天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的話可不是現在才明出來的。
領導下來調研最擔心的就是兩種情況了,一種是了解不到真實的情況,這會影響到領導今後的決策,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了解到了實際情況,而且問題還比較嚴重,這個時候就更加要注意了,搞不好就牽一而動全身,尤其是在目前這種即将要換屆選舉的敏感時刻,一着不慎就會出問題的。
在上一次的政治局會議上,針對省一級領導班子的調整,決定孫哲金還可以繼續再幹一屆,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是不合适了。
現在穆國興也處在一個兩難的境地,如果因為房地産市場出現的問題把孫哲金整的太狠了,那就有可能讓穆國興在全國黨代會上得不到中北省的支持,為他進入領導核心增加了一些變數,如果不處理孫哲金,房地産市場的整頓工作就很難再進行下去。
孫哲金現在也在動着自己的心思,聽京城一位高層人士講過,政治局會議已經決定讓他再幹一屆,雖然他現在的心理也很忐忑,但也認為穆國興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政治局會議上決定的問題,豈能是哪一個人就能反過來的?
即便是日後穆國興想調整他的工作,有那位高層人士的支持,再加上自己在這期間做做工作,也未必不能化險為夷,穆國興要想順利進入核心領導層,也同樣需要中北省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