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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往事

大潑猴 甲魚不是龜 3052 2024-01-31 01:03

  “聽說月樹上的花蕾已經開了一瓣。

  “這樣算開了嗎?

  “應該算吧,靈霄寶殿上已經有九十五位仙家到場了。

  “不隻吧,聽說還有三十七位戍守将帥未到場的也上了折子附議。

  “就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嗎?

  “沒有。

  “那天蓬元帥怎麼辦?

  “不知道……估計,就算不死,該也是保不住元帥之位了吧。

  “真是可惜了。

  議論紛紛。

  回廊中,霓裳與衆仙子交錯而過,猶如行屍走肉。

  “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那麼傻……”

  她反複念着這句話,聲音微弱得如同夢呓。

  伸出手,手心處,一塊沒有任何雕紋的樸素玉石。
那是第一次見面,他送給她的。

  千年了,他不知道,她一直留着。

  那時候他還隻是凡間軍伍裡的一員新兵,而她已經是赫赫有名的歌姬,一曲唱罷,他擠進後台,紅着臉,唯唯諾諾地說:“你的歌唱得真好聽,這個……是我的家傳之寶,我隻有這個了,送給你,當是定情信物。

  他說要立功得了獎賞,娶她。

  所有人都笑了,連她也笑了,隻當是戲言,可當時不過十五歲的他卻鼓起了腮幫子憤憤地宣稱必定會做到。

  此後,他轉戰各地,奮勇殺敵。

  可他的對手太強了,不是妖怪就是修士。
無奈,他修了仙,偷師的,行者道。

  封神之戰,九死一生,立下戰功,可他終究不是闡截二教的門徒,沒有名師,封神榜上不會有他的名字。

  而她卻因為歌聲舞技出衆,被賜予了仙丹飛升成為了天庭的一名歌姬。

  離開凡間那天,他握着她的手泣不成聲。

  他說:“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等我!

  她一樣以為隻是戲言。

  可他真的來了。

  一别五十年,天庭不過五十日,他力戰妖王立下赫赫功績,成為封神之戰後破格飛升的第一批人,被天庭接納成為一員小将。

  那時候的他并不知道,神仙不可以沾染紅塵。

  蟠桃會,她一舞傾城,他卻連個座位都沒有,隻能佯裝巡邏站在門外偷偷地看,卻看得癡了。

  事後,他偷偷地說:“總有一天,你跳舞,我要坐着看。

  她甜甜地笑了,一顆心從未有過地溫暖。

  “怎麼?
你不信?

  “不,我信。
隻要你說的我都信。
”那一刻,她真的心動了,月樹上悄悄長出了一顆新的花蕾。

  神仙動情,若雙方都是神仙,天庭隻會懲戒位階高的一方。

  而她的位階,明顯是要比他高。

  因此被貶,她無怨無悔,可他無法接受。

  那時候,他被調至天河水軍擔任一員小将。

  天河,是天庭的内河,天河水軍,自然是一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隊罷了。

  “隻要我的位階比你高,那麼被貶的就不會是你!
”他如是說。

  從此,他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南征北戰,擴軍再擴軍,為天庭立下赫赫戰功,終究将那支不足千人的戍守部隊打成了天下勁旅。

  蟠桃會上,他終于可以不用站着了,卻再也不敢看她跳舞。

  ……

  萬裡長空,孤零零的戰艦緩緩飛行,猶如湖面上飄零的楓葉。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前來傳召的卿家也不催促。

  天蓬站在艦首,撫着桅杆遙望層層疊疊的雲海。

  第一次站到甲闆上,是為了什麼?

  天蓬緩緩地閉上眼睛,細細回憶。

  為人臣,千年,他問心無愧,如今卸下了重擔,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蟠桃會上的驚鴻一瞥,讓他恨透了卑微的自己,那麼多年了,竟還無法堂堂正正地坐着。

  她不知道,那天,他偷偷地哭泣了。
他不敢讓她知道,因為,她不會喜歡懦夫。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神仙是不準動情的。

  知道月樹上長出花蕾的時候,她暗暗拭淚,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多希望從未來過這天宮,讓那記憶随着自己在凡間老去,便不會有如此多事了。

  走到那一步,隻有他的位階比她高,才能保住她。

  可是神仙不會老,自然也就不存在職位更替。

  既然沒有空缺,那就創造出一個新的位置來。

  别無選擇地踏上征途,他帶着裝備不齊士氣不振的兩艘戰艦南征北戰。

  欣津河,他帶着兩百殘兵攔截一萬妖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打到最後,隻剩下他自己。
戰後,那手半個月都提不起劍。

  拿了獎賞,他把天河水軍擴充了一倍。

  曆妖谷,他獨鬥兩大妖王,身中五十二刀,卻還憑着一口氣帶着首級返回天宮。

  拿了獎賞,他又把天河水軍擴充了一倍。

  所有的神仙都笑話他像個不要命的瘋子。
可他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

  一路千年,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打了次多少戰,擴了次多少軍。

  位至元帥之時,他也曾借着機會偷偷向太上老君讨教。
太上二話不說,便将月樹上的花蕾修去,卻意味深長地對他說:“若不自制,便是修去了,也終有一日會開。

  他不敢再見她了。
蟠桃會上,雙目緊閉。

  将天河水軍的總部從天庭遷到雲域天港,隻為不再遇見她。

  隻要能遠遠地知道她還好,便知足了。

  在那之後,依舊是周而複始地征戰,擴軍,征戰,擴軍。
忠于天庭,忠于玉帝,成為了他的全部。

  他的名聲伴随着天河水軍的旗幟傳遍天下,可誰又能知道他心中的苦呢?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百年前石橋上的偶然相遇,僅僅一眼,便将長久以來鍛造的堅壁刹那間擊穿,碎成了粉末,如此簡單,如此徹底。

  往事一幕幕浮現,近在咫尺,揮之不去。

  新的花蕾又是長出。

  他知道,太上是在告訴自己,樹上的花蕾能修去,心中的花蕾卻修不去。
隻要心中的花蕾還在,那麼花,遲早有一天會盛開。

  還能修去嗎?

  也許能吧,如果是玉帝開口的話。

  可他終究是拒絕了,隻因不願忘記那魂牽夢繞的身影。

  這記憶,本就該在千年以前随着他老去。

  撫着桅杆,他微微睜開了眼睛,淡淡地笑了:“這樣也好,死了,那月樹上花蕾,該謝了吧。

  為天庭,他戰到了最後,不負天恩。

  千年的姻緣,千年的夢魇,也終究到了該了結的一刻。

  此生,該算是無悔了吧。

  ……

  金雕頂,玉綴門,錦繡如畫的房間,這是月宮嫦娥之首的寝室。
無盡的榮華,掩不住心中的傷痛。

  推開門,霓裳一步步走入房内,呆呆地坐到梳妝台前。

  古銅鏡中,花容憔悴。

  “都怪我……當初為什麼要服下仙丹。
”她掩面而泣。

  若不是那一粒仙丹,她不會飛升,他也不會追來。

  沒有來到這冷冰冰的天宮,他們或許會是凡間一對恩愛的小夫妻,相濡以沫,短短百載,一同老去。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為什麼要他來承擔?

  ……

  南天門的大門敞開,戰艦穿行,列陣的天兵仰起頭目送這位天庭戰将最後一程。

  下了艦,傳令的卿家靠到天蓬的身旁,低聲說道:“陛下口谕,元帥若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踏入靈霄殿之前,便先了了。

  “我想……去一趟廣寒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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