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家好冷…”
女鬼大得失真的水眸含情幽幽怨怨,一邊吐氣如蘭,一邊慢慢将頭靠去書生的臉,小手也慢慢落向書生執着書卷的手。
“公子為奴家講一段書可好?
”
紅色的唇越靠越近,鼻尖将要抵着鼻尖,書生下意識的往後一挪,不知是要躲閃,還是助跑。
“啊――”書生慘叫一聲,瞬間回神,再看女鬼眼裡全是驚悚,順勢往後一倒幾個骨碌爬起來扒拉到雕像下頭。
夜溪看得明白,方才,書生将要被女鬼碰到時,隐身的大胡子一根縫衣針紮到他屁股肉上。
“快,快抓住她啊!
”書生流着淚:“鬼來了,你還不抓她!
”
夜溪一聲冷笑,看吧,美色當前又怎樣,男人永遠看重的是自己的前程權勢。
她敢打賭,就算這女鬼跟他上了床獻出一顆真心,最後這男人也會找捉鬼師滅了她。
女鬼面容一滞,猛的起身,柔弱的小臉翻臉淩厲:“誰,誰躲在那裡?
”
大胡子黃紙一揭,現出身形,掏出一個金色鈴铛來沖着女鬼一搖。
沒有聲音,女鬼卻捂着頭疼起來,轉身往外跑。
大胡子搶先一步,攔着女鬼面前,女鬼險險停下身形,厲喝。
“天師何必多管閑事!
”
大胡子冷漠:“天師捉鬼,天經地義。
”
說完,手指一握,金鈴铛金光大盛,女鬼慘叫一聲,竟被吸進鈴铛裡去。
書生氣一松,軟倒在地,又哭又笑:“鬼捉住了,咱們趕緊走吧。
”
大胡子收起鈴铛:“誰說的?
繼續等。
”
書生手一軟:“還有?
”
“不然我畫在殿四角的金光大陣做什麼用的?
這個,才是個小伥鬼。
”
夜溪:這是抓了聶小倩不算,非得抓住黑山姥姥啊。
書生隻得又坐回火堆旁,再三叮囑:“你可得保護好我。
”
沒多久,又來一個女鬼,穿着紅紗,更美豔。
有了經驗,這次書生沒等女鬼靠近就蹦到一邊。
紅紗女鬼被大胡子用金鈴铛收起來。
書生又坐回去。
這次來了一個豪放的,隻在兇間和腰下纏了兩塊白紗,進來就奔着書生懷裡去了。
豐乳肥臀的,吓得書生沒留口水。
又被大胡子收了起來。
書生又坐回去,有些麻木,不知道再來哪個。
來了一個大家小姐,真的是大家小姐。
人家頭發梳的規規矩矩的,衣裳穿得嚴嚴實實的,脖子和手都沒露,一臉輕愁,進來離得書生遠遠的,第一句話就說自己是鬼。
這套路,讓書生愣了愣,沒立即喊大胡子。
小姐苦笑,說隻是跟書生打聽打聽親人的消息。
這小姐還是個有身份的,她爹就是書院院長。
書生略懵,院長招誰惹誰了?
小妾被鬼附身,女兒也變成伥鬼,院長八字略衰啊。
小姐說,她死了有年頭了,出來遊玩經過附近時被仇家殺了,她爹倒是給她報了仇,隻是魂魄被困于此地無法投胎,她不想為虎作伥,請書生到了京城給她爹說一聲,拿她的骨灰做法讓她魂飛魄散吧。
書生更懵。
真的假的?
于是,小姐為自證身份,把她爹的文章一篇一篇背的溜啊溜的,背了一會兒,憂傷道,我死之後的就不知道了。
然後,給書生講一篇篇文章的由來和立意,她爹要表達的情懷和深意,旁征博引通古論今的,比書生所有先生加起來講得都要好,聽得書生眼裡異彩連連。
有時候書生情不自禁靠近兩步,那小姐立即往後退兩步,始終跟書生保持着最遙遠的距離。
可那清冷的眸子裡流露的哀傷分明很勾人好不好?
看,這才是高手。
人家要這男人主動靠近她!
主動撲上去的,男人要推開。
可一直躲着的,男人非得追上去。
夜溪想,多麼有共同語言的兩個人兒啊,馬上就要從人生理想談到詩詞歌賦再到看星星看月亮讓我看看你身上那兩隻月亮咿呀咿,大胡子幹脆成全了兩人得了,不然倩女幽魂的故事還怎麼傳?
然後,書生抓住了人家小姐的小手,真冰啊,可也真滑,滑的書生的小心肝都軟了。
小姐啪叽掉了淚:“你碰着我了,你走不了了,主上不會讓你走的。
”
書生愛情之火燒啊燒:“我一定帶你回家與你爹團圓。
”
夜溪呵呵哒,英雄,你确定她爹想和她團圓?
夜溪能看到隐身的大胡子,臉黑漆抹黑的。
書生一把把小姐攬在懷裡,放聲大喊:“天師,快出來,我要帶小姐走。
”
大胡子很郁悶,隻得現了身,用看傻缺的眼神看着他:“棒槌,看看你的手。
”
書生一低頭,看見自己握着小手的大手已經發青發黑青色的皿管爆出來,呆呆的似不相信,看向小姐。
小姐兀自還在流淚,搖着腦袋:“我連累了你,你怎麼這麼傻,我是鬼呀…”
都說了我是鬼,你非得湊上來,不吸你吸誰?
書生眼神還纏綿悱恻呢。
大胡子嘔個要死,直接對小姐道:“你嘴裡那個爹就是個旱死的兒子命,生了二十個兒子也沒一個女兒,命裡無女。
你是他哪個時候播出來的種?
”
氣氛一滞。
小姐臉上一滴淚挂在半山腰上欲落不落:“久仰大名行不行?
”
大胡子道:“你那些文章都是從樓子裡客人嘴裡聽來的吧?
”
小姐默了默坦言:“樓裡媽媽要求背的,能擡高身價。
”
書生:“...”
這操蛋的世界。
夜溪肚裡哈哈笑,看吧,男人最愛的其實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男人也喜歡謊言,不然臉被抽疼得慌。
大胡子:“我得收了你。
”
小姐倒也沒反抗:“生前勾引男人,死後還勾引男人,我活夠了,也死夠了,天師讓我魂飛魄散我還能幹淨些。
”
說完就閉上眼。
大胡子倒有些肅然,拿出金鈴铛收了小姐,看書生:“人家都不讓你碰,你非碰,賤的慌。
”
書生嘴皮子哆嗦:“...我不也是同情她嗎。
”
大胡子哼了聲,眼白雪亮雪亮的。
夜溪想,大胡子肯定在心裡罵,這是聽得人家的爹是院長呐,要是她爹是個沒啥于他有用的,他動個屁的同情心。
書生擡着自己的青黑爪子:“我的手,怎麼辦?
”
他還要科舉啊科舉。
大胡子道:“正主該來了,收拾了老鬼再說你的事兒。
”
伥鬼都抓走了,沒了小卒子老鬼為了顔面也得來找他。
“待會兒你自己藏好。
”
書生一愣:“你不是說會保護好我?
”
感覺經過最後這位小姐的事,大胡子有些對書生看不上了,直沖沖道:“我自己都不一定活,你長長眼,離着戰團遠一些。
”
書生傻眼,真的要拿命搏?
嘭嘭嘭――陰風四起,破門爛窗啪啪的響。
書生連滾帶爬鑽到了雕像後頭。
夜溪蝙蝠一樣倒挂着,琢磨要不要給他一記九陰白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