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回到自己房間,挂在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
他重新梳理了一遍所有的線索。
殺死盧恩光的應該是海龍王的手下,為的就是那張海圖,嫁禍給盧恩善,應該就是為了讓官府早些結案;那麼殺死李四的究竟是誰,真的是紅衣盜嗎?
這一點陸徵一直是保持疑惑的,他貼出告示挑釁紅衣盜得到的回應更确定了這一點,這人或許是性情乖張,但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殺人的,他提醒的案中案或許就是李四的案子。
那麼殺了李四的人可能性就越發擴大了,有可能是盧恩光,也有可能是海龍王的屬下,李四為了保護安子承的命所以沒有說出将香包給了安子承,可兇手為什麼要将李四的頭顱砍下呢?
為了掩藏李四的身份嗎?
陸徵苦惱地按住額頭,不管怎麼想都不對,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線頭,沒想到扯出更深的謎團。
而現在擺在明面上的人他們都見過了,除了那位神秘的盧夫人。
這位盧夫人的身份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海龍王的人,要麼是朝廷的人,可根據盧恩光對待她的态度,前一種的可能性要大許多。
既然這麼想了,此刻陸徵反倒不好直接去見她,而眼下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怎麼将安子承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畢竟香包是安子承給他們的,若是他不小心說漏了嘴,隻怕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陸徵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辦法,他把包铮叫進來。
包铮神色凝重:“大人請說。
”
陸徵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包铮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這……這有用嗎?
”
“管他有用沒用,先去試試看。
”
“是。
”
-
于是,到了下午,這縣衙外頭又貼了一張告示,不少百姓湊在前頭看,一名秀才直接念了出來:“……因縣衙内工作繁忙,特招聘一名文書,要求:秀才以上,年齡不限,高矮不限。
采取筆試、面試相結合的方式,筆試成績前五名進入面試,最後成績兩項相加,第一者錄用,錄用者每月二兩銀子,包吃包住。
本次招聘考試絕對保證公平、公正、公開。
”
底下頓時議論紛紛。
“這是新來的縣尉大人搞得吧?
這是什麼意思啊?
”
“看着不倫不類的,簡直有辱斯文。
”
“依我看若是中舉無望,去參加這勞什子招聘考試也無妨,這縣衙的文書好歹也是吃公家飯的,總比教書先生好吧!
”
“這往常當官的幕僚不都是自己任命的嗎?
這陸大人用這樣公開的方式不也挺好的,人人都有機會。
”
“那倒是,這縣衙事情不多,且住在縣衙裡也安全,也能安心溫書。
”
“朱兄,你文采風流,想來對這考試已是十拿九穩了。
”
“程兄,見笑見笑。
”
-
馬縣令也從符師爺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口茶水直接就噴了出來:“這陸徵到底在搞什麼鬼?
!
”
符師爺也納悶:“按說這文書由他自己定,他這麼做倒也沒錯,隻是這文書所做都是撰寫案卷之事,哪個不找心腹來擔當,他從這外頭找人,就不怕混入不懷好意之人,萬一在這案卷上做些手腳,這……”
馬縣令沒好氣道:“他一個小小的縣尉,就算出錯,錯又能大到哪裡去,誰會這麼無聊去對付他?
”
“大人說的是。
”
馬縣令話鋒一轉:“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本官記得朱家和李家都出了好幾個秀才吧,倒不妨讓他們都來試試。
”
“大人的意思是……”
“他不是要搞什麼公正公平嗎?
”馬縣令冷哼一聲,“這兩家可都是不好惹的,到時候萬一沒有被選上,鬧出什麼亂子來,我看他怎麼收場!
”
符師爺有些糾結道:“大人,這……”
“哎呀!
你怕什麼,萬一他惹出亂子,本官正好替他圓場,他欠了本官一個人情,日後凡事都會掂量一二,有利無弊,有什麼好擔心的!
”馬岩柏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連忙催符師爺去。
符師爺心中暗暗歎口氣,覺得主家把這件事想的太簡單了,就他這幾次和那陸徵打交道,他直覺這并不是個好惹的人,這次的事情看似神來一筆,實則卻是賣了這全縣的學子一個好,若這考試不是一次,往後還有呢?
往常隻有舉人才能作為教谕領縣衙發的銀米,如今秀才也有機會,不管這機會多麼渺茫,他們隻會齊齊誇贊這陸縣尉,而陸徵,雖然付出了一個文書的代價,可就後續來看,他所得亦不少啊!
符師爺卻是高估陸徵了,他壓根沒想那麼多,而且現在還得應付面前走來走去的包铮。
“大人,這法子也太冒險了!
先不說那安子承會不會來考,就算他來考了,他一個寫……寫那種東西的,怎麼比得上人家學富五車之人。
”
遊小五居然破天荒地沒有跟包铮對着幹,而是肯定他的話:“就是,這文書之任可不是什麼什麼人都能勝任的,萬一這安子承被錄用了,但是他寫的案卷狗屁不通,這丢臉就不說了,萬一傳了出去,毀了大人的名聲可就麻煩了。
”
陸徵卻老神在在:“這個我自有辦法。
”畢竟出身現代,這公務員考試的名頭還是聽過的,再加上陸徵的舍友中有一個的媽媽就是在人社局上班的,這裡面的彎彎道道聽得可不少,如今依樣畫葫蘆自是簡單。
包铮焦急道:“大人有什麼辦法就說啊!
”
陸徵咳了一聲:“你們與其關心這個,倒不如先想想明天要出什麼題?
”
包铮頓時啞了,遊小五直接裝沒聽到就想溜。
“都停了手上的事,趕緊想想。
”陸徵催促道。
包铮撓了撓頭:“大人,你讓我抓犯人我行,可這事我真可不行。
”
“就是,這事你問鐵蛋都比我管用!
”
陸徵瞪了他們倆一眼:“既然這樣你們還在這裡呆着做什麼,趕緊出去,不要打擾我思考。
”
包铮和遊小五趕緊聽話地滾了出去。
陸徵十分無語,攤開了一張紙,用毛筆沾了墨水開始在上面刷刷刷地寫起來。
這道題在他想出這個辦法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打算,雖說不能保證讓安子承筆試第一,但絕對能讓他進入面試,到了面試就不擔心了。
-
第二天一早,縣衙門口就排滿了長隊,都是一聽到消息就趕來的秀才,甚至還有連夜從臨縣跑過來的,負責維持考場秩序的捕快求助地看着包铮,包铮猛地一拍腦袋,忘了把僅限本縣這句話給加上了,可眼下人來都來了,先前也沒說不行,萬一鬧開也不好看啊。
包铮這才意識到有一個文書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看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秀才,包铮頭皮一麻,直接揮手道:“放進去,放進去。
”
這一上午光報名的就有七八十個,因為考試時間是午時,所以報名的人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
包铮焦急地往人群後頭望去,卻根本沒有看到安子承的影子,不由得在心裡嘀咕起來:直接把人請過來不就好了嗎,大人卻非說怕被人注意,連這考試時間都特意安排在午時,就怕安子承喝了酒直接睡到中午,結果這時辰都快到了,他人還沒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午時還差一刻的時候,安子承衣襟大敞,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包铮這一顆心頓時落了地,等他進來後,連忙讓兩旁的捕快将門關了。
考試的地點就用的縣學的地方,好在桌與桌之間原本就有距離,到不用特意布置座位。
衆秀才一一坐好,捕快發下紙張和筆墨,這都是縣衙倉庫裡的東西,陸徵為了這個還專門去找了晉縣丞,晉漢軒雖然對他的行為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讓他取了東西就離開了。
待到東西都發完,陸徵才走上前來,他雖然連個功名都沒有,可畢竟已經有了官身,秀才雖然不要跪拜,但還是要行揖禮的,待到雙方行禮完畢,考試才正式開始。
陸徵将昨天寫好的試題粘在最前面豎起的一塊牌子上,又派了一個嗓門洪亮的人去念題目。
待到題目念完,秀才中間頓時一片嘩然。
沒有其他原因,隻因為這題目與四書五經沒有一點關系,而是出了一道極其奇怪的題目。
本縣查明了一起盜竊案,抓住了四名疑犯,經查明,作案人肯定是甲、乙、丙、丁四人中的一人。
他們的口供如下:
甲:“那天我回鄉下,不在現場。
”
乙:“丁是盜寶者。
”
丙:“乙是盜寶者。
”
丁:“乙誣陷我。
”
他們隻有一個人說的是真話!
請問誰是盜寶者?
頓時就有秀才站起來質問道:“大人,此題如此古怪,是否是大人在戲耍我們!
”
陸徵不慌不忙道:“本官負責本縣刑獄之事,故此本官不需要辭賦出彩,而是務實、懂變通之人,此題看似古怪,所查卻廣泛,本官并不覺得有錯。
”
他這話一出來,在場的秀才就啞口無言了,若是有舉人功名在身,或許還能怼回去,可秀才可沒有這樣的底氣,再說萬一反駁了,豈不是說他們不務實、不懂變通?
秀才們滿腹怨氣,卻也不得不忍耐。
陸徵嘴角輕輕勾起,朗聲道:“既如此,各位就直接答題吧,限時一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