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振奮人心,提升士氣的好事,藍明東怎麼可能不支持?
當下就點頭,還是将這件事情,交給于連和漢文一同負責,倒是一副光風霁月的做派,讓人不由暗自佩服。
第二日一大早,于連和漢文兩人帶着七八個心腹小厮,擡了兩大口箱子坐在一進院的門口,按着花名冊叫人領賞。
霎那間,整個小岩山從上到下都是歡呼雀躍,因着立功大小有所不同,斬殺賊人最多的能得三百來兩,最次者,燒火抱柴的婆子丫鬟,也有二三十兩的進項。
另給庵堂捐了兩百兩的香油錢,每位師太僧袍,僧鞋,僧帽,各兩套。
至于戰死的人,撫恤更厚,會将銀子連同骨灰一同送給他的家人。
俗話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樣多的錢财,真真是讓人興奮,不少人私下裡都說,要是再來一仗就好了,這可比領俸祿給力的多啊。
就是在生死邊緣上掙紮了一圈的師太們,都是喜笑顔開,畢竟她們這兒不是什麼風水寶地,有名的寶刹。
除了兩百兩的香油錢,藍大夫人還要做一場超度的大法事,裡裡外外這麼一算賬,兩年的開銷都出來了,豈能不樂?
藍明東出門散步便恰逢其事,親眼所見之下,一時也是心有所感,立即轉身回房,吩咐人磨墨,斟酌再三後,提筆寫了出京後的第一封奏折。
他以此事為因,後面卻是說到了大周的獎罰制度上,洋洋灑灑,竟是寫了上萬字,字字都是由衷之言。
不得不說一句,忠臣,不管到了什麼時候,走到了什麼地方,他忠于朝堂的那顆心,都是不會變的啊。
待得再度啟程,沐淩铉的傷勢雖有好轉,但離完全痊愈還有段不小的差距,順理成章的就和藍家結伴而行,一同踏上了往平京而去的官道。
不得不說,剿滅了老虎澗的馬賊,對這一帶的影響甚為巨大,一路上,不但聞風而至的老百姓們夾道歡迎,送雞蛋,送水果的以表感激之情。
就連****上都安分了許多,恐怕這會就算他們知道藍家的家當不菲,身懷繳獲賊窩的巨資無數,也不敢冒死前來打主意了,鬧個有錢沒命花,又有何意義呢?
這一日,慢慢悠悠前行的車隊,終于到了大原城,大原太守和大原守尉這對文武一把手,雙雙在城門口迎接。
大原太守姓許名明雲,字明敏,和藍明東是同一年中舉的,隻不過一人乃是狀元,一人是二甲末流。
兩人雖屬同年,但運道卻是截然不同,藍明東原本一區區富家子,就因為中了狀元,先是被崇北侯慧眼識珠,招為東床佳婿。
後又簡在帝心,成了保皇派的中流砥柱,二十年多年匆匆而過,藍明東成了一人之下的左相。
而許明雲靠着家族助力,兢兢業業的辦差,到如今也不過是三品太守,午夜夢回,他曾經無數次的嫉妒過藍明東的****運。
總覺得,要是自己能成了崇北侯的女婿,未必就能比藍明東做的差。
這件事,許明雲隔三差五的的就會想起,這麼些年下來,都成了怨念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堂堂的藍左相陰溝裡翻船,被聖上貶官外放,哈哈,許明雲的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
這下可好了,兩人都是正三品,就算他是四府尹之一,可官階大家平級,誰也不比誰高一點。
而他許明雲腳底下踩着的,可是自己的地盤,就算藍明東在能行有本事,也不過是個過客罷了,除了看自己臉色,他還能嚣張的起來嗎?
雙方一見面,不約而同的,許明雲和守尉張彤聲都是先後忽略了藍明東,對睿郡王和宣平侯世子那是無比的熱情。
甚至就連胡志行都排在藍家諸人的前面,誰讓人家的老子可是一品大員,吏部尚書!
若說許明雲是有意為之,故意冷落,好讓藍明東面上無光,那張彤聲就是發自内心,他手下的劉将軍,這次尋邊卻撿了個大漏,憑白在沐世子的手裡,分了一杯羹。
好在劉将軍是他拐彎抹角表弟,當下就給他府裡送了七八箱好貨,哎呦喂,打開一看,簡直是耀眼生花,枉他在大原城呆了五年了,都沒這一次孝敬的收益多!
對于大方賞賜了這一筆橫财的沐淩铉,他可真是感激涕零,恨不能趕緊跟這大名鼎鼎的西地小霸王搭上關系,以後但凡再有此等好事,自己和屬下,不是也能發點小财嗎?
末了,還是裝樣的許明雲先騰出空兒,過來和同年寒暄,但見他拱手輕施一禮,笑道:“哎呀呀,這不是肅謙兄嗎?
”
“高進賢弟,快過來,肅謙兄可是我們那一屆的狀元,你一定得認識認識。
”
張彤聲豈能不知這位是誰?
隻不過和許明雲的明褒暗踩想必,他反倒不願意與這人做同樣的事情,真是甯願讨好沐世子,也不願跟在許明雲身邊,一句話說不好,可就要被藍大人誤會,他和許明雲是一派的了。
可奈何,許明雲這老奸巨猾的,點名叫他,張彤聲也隻得是抱拳拱手,很是親熱的說道:“肅謙兄有禮,小弟張彤聲,字高進,十幾年前也是從隸屬咱家老侯爺麾下,五年前前才調到西邊來,此番你我兄弟相聚,也當屬緣分,以後兄若有差遣,小弟定不辱命。
”
卻是旗鼓鮮明的,站在了崇北侯的那一邊。
許明雲臉色登時一僵,微不可聞的冷哼一聲,暗罵張彤聲不是個東西,慣愛和自己分個高下。
讨好一個失勢的官員,還要打着崇北侯麾下的名頭,我呸!
誰不知道你是鎮北都督的走狗麼?
就算鎮北都督是老侯爺一手扶植起來得,可是小樹長成參天大樹了,還會安心做柳家的應聲蟲嗎?
你這個鎮北都督的心腹,到底是聽老侯爺的,還是聽新主子的?
恐怕是個人心裡都有數吧!
對于許明雲的小瞧,張彤聲的交好,藍明東都是坦然受之,并無半點不高興顯露出來。
你看他笑容和煦,姿态潇灑,談吐高雅,舉手投足間,久處高位的氣勢悄然宣洩,讓人看的心動不已。
其實早在和嶽父,大舅兄密議之時,藍明東就已經想到了,未來,被貶官的自己,絕對不會少遭白眼。
提前做好的心理準備,再加上他在牢中的領悟,使得藍明東格外的具備超然之态。
要是梁雲旗此刻在這裡,必然要感歎一句,“藍大人又精進了......”
他以前在京城,素以儒雅大度著稱,可這儒雅大度裡,少不得有兩三分是刻意為之,落在明眼人的心中,難免流于行迹了些。
現在,藍明東顯然是萬事随心,處處都是自在随意,一旦所有的表現都發自内心了,給人的感覺,自然是自在淡然的真君子。
不過,藍明東的心理素質好,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
比如藍宏森,這位藍家的嫡出公子,到了此時此刻,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捧高踩低。
不單單是許明雲和張彤聲,這兩位當地說一不二的大員,将睿郡王,沐世子等人放在了第一位。
就連别苑伺候的下人,都是跟着主子的風向,看人下面起來。
不但安排的住處,藍家是最偏,最陰之所,就連要個水,用竈房自己煲個湯,都要先出銀子,才能順利達成。
林懷德早就把藍家看成了一家人,見狀真是怒火叢生,簡直比自己受了冷待還要氣憤,忍不住的就要替藍家出頭,卻被沐淩铉攔了,“阿德且慢,這件事情看似不好,其實未必。
”
“你難道不覺得,此事對森弟也是一種曆練麼?
”
林懷德那是什麼人?
宮裡長大的孩子,最是知道人情冷暖。
你的寵的時候,人人都跪在你腳底下,恨不能将你捧到天上去,就為了能跟你沾點光,得點好處。
可一旦你有朝一日失了勢,那麼對不起了,就算是最低等的小太監,宮女,也能逮住時機,生生的把你作踐死。
藍宏森在京裡,乃是左相嫡子,身邊追捧的人多不勝數,看到的,聽到的,都是歌功頌德之言,被這般對待,還真是沒有過。
一念及此,林懷德不禁苦笑着搖頭,“唉,還是翰飛兄想的多,你提醒的很對,想來藍伯父将森哥哥帶在身邊,未嘗不是讓他多經些世俗之事的意思。
”
就此熄了相助的心思,閉口不言,和沐淩铉兩人冷眼旁觀,親眼瞧着藍宏森上這一堂所謂人情冷暖的現實課。
接下來兩三天裡,大宴小宴不斷,因着許明雲那一段不可對人說的詭異心思,他對藍家女眷是格外關注些。
不但囑咐自己的夫人,要殷勤周到,甚至在府衙宴客的那一天,還放下身段,偷偷跑去看了次。
過後,他在書房作畫一副,感歎幾句,卻不想被有心人看到,反倒為藍大夫人母女種下了禍根。
這些大大小小的宴會,不管于情于理,藍家都會是主人家邀請之列,可受到的待遇,卻是有好有壞,良秀不一。
藍佳音從某些貴夫人的眼中,甚至看到了很深的敵意,憂心之下,少不了提醒母親,讓她這幾日赴宴時,佩戴上外祖母苦心求來的寶貝。
還别說,她不過是防患于未然,卻是在關鍵時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這一切,還得從太守夫人舉辦的玫瑰花會開始說。
太守邢夫人,也是南方大族之女,和許明雲也算是門當戶對,這位兒女雙全,甚至連孫兒都有了,也算是位如意的全福人。
唯一一點,這位邢夫人善妒,為了防止自家老爺偷腥,甚至連外書房都安置了眼線,而那日許明雲的種種作為,便被她全然知曉。
曉得自家老爺居然對藍大夫人存着不要臉的心思,邢夫人心裡這叫一個怒不可遏!
當下,連着兩晚上都沒能睡好,到底忍不下這口氣,便特意又辦了一次玫瑰花會,請了衆位相得的夫人,并京城的貴客一同開心開心。
事前,邢夫人就和最要好的兩位夫人定下計謀,定要讓藍大夫人母女,今日在宴會上丢盡臉面。
别說你是什麼侯府千金,到了咱們大原,揉圓搓扁,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話引子,是從藍佳柔身上開始的。
邢夫人趁着小姐們見禮的時候,便故意拉着藍佳柔不放,問這問那的好不親熱,話裡話外的意思,竟是要給小兒子尋媳婦兒。
藍大夫人一思量,自家這位是庶女,若是許家也是庶子,成其好事,也不無不可。
可開口一問,邢夫人都還沒說話,她身邊的魯夫人便無比驚訝的說了句,“什麼?
三小姐是庶女?
”
“那怎麼能行?
”
“許六公子那可是嫡子,身份不般配啊。
”
另一位陳夫人也按着預先說好的,添油加醋道:“怪到說話這般小聲小氣,搞了半天,是庶女,大家看看,藍五小姐就被藍大夫人教養的大方端莊,這三小姐就縮手縮腳,不像個樣兒,真真是嫡母心......”
這話要是幾位夫人背地裡暗自議論,其實也不是個什麼事兒,畢竟深宅大院裡的女人,沒事做的時候,也就是閑磕牙。
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也都是尋常事兒,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要當着着人家的面,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那性質可就大不一樣了,根本就是故意挑釁,刻意打臉嘛。
藍佳柔本還羞澀的含笑,這會是面紅耳赤,淚水直流,喏喏的小聲辯解,“不,不是的,母親對我很好......”
她心中害怕,瞧着更是怯弱的緊,落到别人眼裡,是被嫡母拿捏的厲害了,連正眼都不敢瞧一眼呢。
魯夫人越發得了意,拉着藍佳柔好一陣心疼,“哎呦呦,瞧着可人疼的小模樣,乖乖,别傷心,就是許六公子咱們高攀不上,可我有個侄兒,年方十六,也是一表人才......”
這竟是拉媒說纖的媒婆麼?
邢夫人看着藍大夫人漲紅的臉,,心裡那叫一個痛快,笑眯眯的瞧着藍佳音,說了句,“依我看,其實我家小六和藍五小姐更般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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