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搖了搖頭,低沉的說:“我十二歲投的軍,除了一身蠻力外什麼都不會,所以隻能從最低級的兵娃子做起,要想出頭,打仗的時候就得沖在最前頭,練兵的時候比人家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
”
高勇說着說着,也引出了心底的難過,原本就低沉的聲音裡帶出了幾分哀傷,“你是不知道,戰場上它娘的邪門啊,你越是惜命,就越是死得快,像我這樣不怕死的,反而小鬼不收,大鬼不碰。
”
“就這麼年年冬裡在鬼門關裡轉悠着,不知不覺得,竟也過了七八年了......”
“喏,你看到了吧,我背上那道最大最長的傷疤,就是對上戎狄那邊的一個千夫長,我們倆本是旗鼓相當,可是他不想死,我不怕死,結果呢,我活了,他死了,他的一條命,為我換了一個從八品的前鋒校。
”
高勇講述着自己傷疤的故事,心裡一直在關注錦絡的情緒,萬幸,這招還挺管用,剛還哭的稀裡嘩啦的錦絡,這會被他的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哭聲漸漸的消失了。
他心裡有點點小得意,伸手将褂子穿好,轉身對錦絡說,“妹子,你胳膊上的傷和我身上的傷比,還能算傷麼?
”
“我們軍中的男兒,傷疤就是榮譽!
傷疤越多,别人對你的尊重就越大。
”
高勇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問錦絡了句,“你胳膊上這傷怎麼來的?
能跟我說說嗎?
”
錦絡被高勇的故事所吸引,覺着這些保家衛國,不懼犧牲的漢子們真可敬,和他們想比,自己這點事兒,還真不算是個事兒。
而且,自己這傷疤可是幫着小姐抵禦馬賊時留下的,按着高勇說的話,這也是榮譽呢。
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人身上的傷痕對錦絡觸動很大,而這人看似瑣碎,實則語重心長的變相勸解,更是讓她獲益良多。
猛然間,錦絡看到了自己的自卑,自己的狹隘,自己的可悲......
“是什麼時候,我變成了這樣?
”錦絡自嘲的搖了搖頭,“整日裡聽人說鑽牛角尖,鑽牛角尖的,萬萬沒想到,我卻是早就鑽進牛角尖裡,不能自拔......”
幡然醒悟的錦絡不禁對将自己敲醒的高勇大生好感,她瞧着高勇笑了笑,指着身邊的一塊石頭讓人坐下,捋順了下思緒,便緩緩的将自己一行人是怎麼和馬賊對上,自己又是怎麼受的傷,全都告訴給高勇知道。
高勇聽得雙眼發亮,連連贊歎:“妹子,你可真厲害,一個閨閣中長大的嬌弱女子,竟然敢在面對馬賊殺掠時那麼勇敢,你這傷和我的傷意義都是一樣的,都是大大的榮譽啊!
”
“你的勇氣讓你保護了你想保護的人,你根本不應該覺得這傷疤難看,應該覺得它是最美的傷疤才對!
”
錦絡看着一臉激動的高勇,這人亮亮的眼神像是直射到了她的心裡,一瞬間,原本已經麻木的姑娘突然就開了竅,她将自己最近和高勇頻繁的見面在心裡這麼一尋思,哪裡還能想不到自家小姐,這是在給她做媒牽線呢?
!
女孩子家臉皮兒薄,登時臉就紅了,紅的像是滴皿一樣,心跳的像是要蹦出來似得,整個人慌得呀,手腳發軟好像都站不住了!
錦絡用手壓着自己跳的飛快的心,深深的看了高勇一眼,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跑,跑的那叫一個輕快!
高勇大張着嘴要喊,但最後還是沒喊出聲,就出神的看着錦絡那袅娜的身影漸去漸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猛地,寂靜的水邊傳來一聲大喊:“我的腰帶!
我的媽呀,沒腰帶我可怎麼見人啊!
”
這倆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藍佳音和沐淩炫曉得了,夫妻倆都很高興,這可是他們倆親手促成的第一樁喜事,當事人還是各自看中的人。
這晚,一對甜蜜的愛侶做完了日産運動,沐浴完的藍佳音舒舒服服的躺在沐淩炫的臂彎裡,唇邊帶着欣慰的一抹淺笑,手裡扯着沐淩炫的一縷頭發繞圈玩兒,她輕聲問自家男人:“你說高勇隻在老家有一院老屋,平京城裡沒有住的地兒,我想了想,咱們不如買個院子送給他們倆做新婚賀禮吧?
”
“你想啊,高勇好賴也是朝廷官員,他的妻子斷沒有在給人為奴為婢的道理,所以下人院他們是去不了的,而高勇一個八品小官,俸祿有限,買院子太為難他了,可我又舍不得錦絡住在山裡受苦,幹脆,咱們就把他們最大的難題給解決了吧?
”
沐淩炫輕輕撫摸着藍佳音柔順的法定,心中一片安然,對于小妻子的想法,他從來都是雙手支持,怎麼可能會反對?
一個小院子,能值多少錢?
最主要的是能讓自家媳婦兒開心不是?
他點頭道:“成啊,這事兒你不妨交給于成去辦,那小子如今對平京城熟的很,隻管讓他去看,看好地方告訴大嫂子一聲就可以了。
”
“她手底下本就有專門辦這些的人,到時候價錢上也沒人敢糊弄的。
”
“嗯,好,就讓于成去看地方”藍佳音眼睛一眨一眨的,聲音已經有些迷糊,“院子還是離咱們家近些才好,那樣,錦絡好......”
一句話到底沒能說完,她沉沉的陷入了甜美的睡夢中。
沐淩炫探頭瞧了一眼,低頭輕柔的在愛人額頭落下一記輕吻,心裡思量着,“音音身邊能說話的人也就那麼幾個,無奈胡家小姐回京,宋家小姐遠嫁,如今隻剩下元姐兒一人陪着她,可是,這孩子也是雲英未嫁,終歸還要嫁人的......”
他真的擔心,将來自己不在家的時候,親親愛人身邊沒有個親近的人陪着,那該有多寂寞?
沐淩炫轉念又想,“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咱們平京城裡的那起子貴婦人,哪一個身邊不都養着幾個解悶的伴兒麼?
錦絡這丫頭知根知底,又深知音音的喜好,嫁給高勇後,好歹也是位官夫人,讓她陪着音音,倒要比現找來的強。
”
“這樣的話,高勇的品級還是低了點,是時候讓這小子再立點功勞,給他媳婦掙個诰命回來,到時候陪着音音出門,名聲也好聽。
”
夫妻倆心裡都有各自的打算,隔日沐淩炫回來,卻是告訴藍佳音,沬塔族的族長巴步磊邀請他們去沬塔族的領地做客。
沬塔族和拓拓族一向交好,世代都有聯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兩族的領地緊緊相鄰,要不是一直抱成團的話,恐怕早就被别的大部族給吞并了。
沐淩炫細心的拿來了輿圖,鋪在矮幾上,指着沬塔族的駐紮地給藍佳音看,“喏,就在這裡,他們這裡有個金礦,是咱們的人幫着找出來的,含金量還挺好,如今他們那邊就靠這座礦起家呢。
”
說起來,沬塔族和拓拓族雖然是同一時間跟沐淩炫合作的,但是因為兩家的地理環境不同,拓拓族興旺的要比沬塔族順利得多。
拓拓族本身就有一座鐵礦,隻是不擅經營,守着寶山卻不能賺錢罷了,彭言甯需要做的,就是幫着拓拓族把挖出來的鐵礦,變成白銀。
其實也就是沐淩炫把這座鐵礦給包圓了,别看給拓拓族出的銀子不少,可相對比來說,這種被皇家壟斷的礦産,這個價錢弄來,真等于是天上掉餡餅一樣了。
眼見着妹夫一族的日子越過越好,自己地盤上除了山就是水,除了樹就是草的巴步磊急了,雖說賣皮毛和駿馬也來錢,可有哪裡有賣鐵賺錢的多呢?
這位的腦子雖然不靈光,可人家身邊有頭腦靈活的人呢,見狀便給自家大王建議,“大王,咱們家的地盤也不小,現在看起來一座礦藏都沒有,但不定就在那座山底下埋着呢。
”
“咱們不懂這些,可保不齊人家彭先生那邊有人懂啊,大王,不如您請彭先生給咱們幫忙看看呗?
”
彭言甯擔負着和兩族做生意的差事,暗地裡,沐淩炫還另有任務給他,這重中之重,正是在赤嘞草原上勘察礦藏。
要知道,赤嘞草原廣闊無邊,裡面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可惜戎狄人不善勘探,自家地裡有寶也不自知。
沐家是一地諸侯,但是他們封地裡的礦藏也歸大周朝所有,私底下有那麼幾座私産,連年開挖也已經見磬,此番和拓拓族交好,也未嘗不是抱着在外族的地盤上,給自家弄實惠的念頭。
彭言甯心裡知道這事的份量,每次過來都留意觀察,但萬事開頭難,他們現在剛開始沒多久,除了拓拓族和沬塔族兩族的地界,别的地方還不敢肆意踏足。
所以問題就來了,在和自家交好部族的地盤上,偷偷開挖礦藏,這可不是個好主意啊,不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的話,原本就不怎麼牢固的結盟,分分鐘都會面臨破裂了。
到時候,自家世子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當巴步磊親自來找他,請他在沬塔族的地界上幫着搜尋有沒有礦藏的時候,彭言甯那叫一個驚喜,内心瘋狂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面上還得蹦住喽,歎息着礦藏不好找。
直到巴步磊連連讓步,把利潤弄到對半開的時候,彭言甯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結果老天保佑,一找就找了個最實惠的金礦!
大半年的辛苦開挖,三個月前,終于提煉出了第一批純金,付出了辛勤的努力,回報自然也非常的豐碩,巴步磊開心之餘,對給他帶來财富的沐淩炫份外感激,這不,連着幾天都極力的邀請,請他們一定要去沬塔族做幾天客。
沐淩炫問過蕭揚,知道去那邊也就五六天的路程,他這次出門就沒着急回去,多轉些地方其實還正合心意。
藍佳音對此也沒有異議,出門玩耍本就是開心事,要是縛手縛腳,顧忌太多,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夫妻倆統一了意見,手底下的丫鬟,仆從得了吩咐,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行裝,蕭揚那邊也開始将回收的東西認真仔細的裝車,除了十來個自己的人手看着,這批貨物會由拓拓族的人護送至大周交界處。
這樣,既不耽擱做生意,藍佳音他們也可以輕裝簡行,兩相得宜,最好不過。
原本蕭蕾要被她堂哥給送回去,這丫頭正玩的興起,那裡願意聽話回家?
靈機一動,私底下就來找藍佳音央求,藍佳音一向喜歡活潑開朗的女孩子,見蕭蕾的性子和自家珊表姐像了個四五成,喜歡的不得了。
沒打絆子就應允了蕭蕾所求,轉過身就找自家男人去了。
沐淩炫正在河邊坐着,看手下在河裡洗馬,手裡拿着一根皮鞭甩來甩去,嘴裡時不時的指揮一兩句,看起來很是自得其樂。
“你倒好,自己的馬兒不洗,偏讓漢文他們洗。
”藍佳音走到跟前,調皮的在他頭上輕敲一記,笑嘻嘻的說,“真真是個懶的。
”
沐淩炫笑着拉她坐在身邊,“不是說在家收拾東西,不跟我出來麼?
怎麼又跑來了?
”
藍佳音用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興緻勃勃的瞅着歡樂享受的馬群,随意的說了句,“這不是有人托我幫着求情麼?
”
“這不,我心軟答應了,不來找你又去找誰呢?
”
沐淩炫将藍佳音的手包在手裡,一根根的摩挲,感受着皮膚的滑順和肌肉的緊實,着實心滿意足的很。
眯着眼道:“哦,這人倒還挺聰明的,知道走夫人路線,哈哈,這還是頭一次吧?
”
“敢問夫人,收了人家什麼重禮了?
”
藍佳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什麼重禮,輕禮的?
”
“我像是那樣沒有分寸,隻知一昧貪婪的人嗎?
”
“呵呵。
”沐淩炫笑出了聲,伸手在妻子光潔的臉上輕撫而過,當真是愛極了小丫頭這易嗔易怨的模樣兒,“好,好,好,是夫君我想錯了,我家夫人最是深明大義,怎麼會眼皮子淺,貪圖别人的一點好處呢?
”
說着,他用胳膊怼了藍佳音一下,好奇的問,“音音,說說呗,是誰來求你?
又是求你什麼事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