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嫡親的淑惠長公主暫居的宮室,因此建安宮中的布置都是相當華麗的,一切應用之物更是比照皇後的。
另外,淑惠長公主乃是如今明武一朝僅次于舞陽大長公主的尊貴的公主,因此在後宮妃嫔之中,主位娘娘都是要随侍周圍的。
如此,蕭绾心也隻得按着位份,跟在嘉夫人身後随侍着淑惠長公主的儀駕。
如此,淑惠長公主由着慕容景天與皇後陪伴着在建安宮稍稍休息,便道:“如今皇上親政多年,孤瞧着,這未央宮的處處宮室修繕地都極好。
可見皇上這麼多年日子過的也是不錯。
”
這個時候,皇後嬌然開口道:“皇姐說得有理。
皇上體恤咱們這些後妃,一概都是送來好東西使喚,畢竟是天家的富貴,也不能寒酸了。
”
聽了皇後這一番話,淑惠長公主卻不禁嗤笑,道:“是啊,十五年不見,皇後娘娘依舊牙尖嘴利,是個不省心的――”
淑惠長公主的話語中隐有譏诮,皇後怎會聽不出來?
隻見皇後面容微微一滞,卻瞧見慕容景天神情淡然的樣子,皇後無奈,也隻好将自己心中的不快按壓下來,讪讪一笑罷了。
而慕容景天卻仿佛絲毫不在乎方才淑惠長公主的言語不遜一般,隻是道:“如今皇姐順利回朝省親,也該早早去慈康宮、慈甯宮拜見太皇太後和母後娘娘了。
”
淑惠長公主略一挑眉,點了點頭,道:“是,孤知道了。
太皇太後是咱們的皇祖母,身份尊貴異常,就先去慈康宮看望太皇太後吧。
”
“是,朕與皇後陪着皇姐去。
”慕容景天笑着道。
蕭绾心瞧着這三個人言語交鋒,忍不住看了嘉夫人一眼。
而嘉夫人卻隻依舊是往常的安然模樣,隻是默默地垂着腦袋,不說一句話。
慈康宮中,因為太皇太後一直抱病而顯出微微的腐朽氣息。
饒是宮阙殿宇奢華無比,可是在淡淡的湯藥味兒的沖刷下,也竟然泛出了幾分令人作嘔的氣息。
淑惠長公主由着宮女打了簾子進了來,笑着道:“皇祖母,孫女回來了呢!
”
太皇太後眼眸一轉,瞧見一個花一樣兒似的美人兒進了來,不禁老淚縱橫道:“哎喲,我的好孫女,你總算是回來了!
”
淑惠長公主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太皇太後的手,關切道:“孫女回來了……皇祖母,您的身子可還好麼?
”
“還好,還好,不過是老樣子罷了。
”太皇太後抹着眼淚,不禁道,“當年你淑惠你遠嫁赫連族的時候,才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哀家原本就一直盼望着淑惠你回來,能與哀家一叙祖孫之情。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哀家的身子又不好,咳咳……想不到咱們祖孫還有見面的機會。
淑惠啊,你可是消瘦了不少了――”
聽了太皇太後的這一番話,淑惠長公主勉強一笑,溫然道:“赫連族地處西北,哪裡有這未央宮的風水養人呢?
孫兒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如今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哪還有什麼呢!
”
太皇太後聽得淑惠長公主言語自哀,不禁道:“淑惠,眼下你都快三十了,可有孩子了麼?
”
淑惠長公主面容微微一滞,低頭道:“孫女福薄,不曾誕育子嗣。
”
“唉――”太皇太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好孫女,實在是委屈你了。
論身份,你是咱們大周僅次于舞陽的長公主,身份自然是尊貴異常的。
若是換在平時,先帝必然會将你許配給京都的一個好人家,一輩子相互扶持,也是琴瑟和諧的緣分。
隻是――”
“皇祖母……”淑惠長公主柔聲打斷了太皇太後的話,隻是溫然道,“皇祖母,孫女已經年近三十了,還有什麼看不透呢?
孫女首先是大周的公主,其次才是父皇的女兒。
孫女既然享受着公主奉養,就該做公主該做的事情。
”
淑惠長公主撲扇着一雙大眼睛,低低道:“和親赫連族,孫女雖然不願意,卻也隻能向前――”
太皇太後見到淑惠長公主如此懂事,不禁抹着眼淚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其實你的身份如此尊貴,哪怕和親也應該是汗王大妃。
要你屈居赫連族汗王側妃一位,這實在是……”
“是不是大妃都不要緊――”淑惠長公主低着頭道,“隻要大周與赫連族再無戰事,哪怕孫女為人侍妾也是不要緊的。
”
如此二人交談一會兒,卻是惹得人心中發酸。
慕容景天趕緊道:“皇祖母,皇姐回來是好事情,皇祖母可别跟皇姐說這些子話了,朕聽着都怪難受的。
”說罷,慕容景天看了一眼淑惠長公主。
皇後亦點了點頭,溫然道:“皇上說的極是。
皇姐得以回朝,實屬不易。
隻是,皇祖母心中惦記皇姐,多說幾句也是應當的。
”
這個時候,淑惠長公主對着慕容景天和皇後道:“自然是這個理兒的。
隻是,皇上與皇後過得還好麼?
”
慕容景天笑着牽起了皇後的手,溫然道:“朕與皇後自然是伉俪情深,琴瑟和諧的。
”
“是麼?
”淑惠長公主略一挑眉,道,“隻要皇上舒心,孤這個做姐姐的就高興了。
”
這個時候,隻聽見太皇太後慢悠悠地道:“淑惠,哀家聽聞你是由着赫連族汗王的胞弟給送回來的,他人呢?
”
“皇祖母是說弘晖――”淑惠長公主笑着道,“弘晖雖然自由生長在西北荒漠,可是卻熟讀咱們大周的經史子集。
弘晖知道未央宮中多為女眷,他一個外族男子入宮實在不妥,所以已經在客棧歇下了。
”
“那怎麼行!
”慕容景天聽到赫連族汗王的胞弟如今竟然住在客棧,不禁道,“赫連弘晖是赫連汗王的胞弟,是皇姐的小叔,更是護送皇姐安穩回朝的功臣,怎能住在客棧?
”
慕容景天對着皇後道:“對了,皇後,朕記得太液池邊上有一處開雲館,那裡遠離妃嫔居所,倒也清靜雅緻。
回頭,皇後你讓内務府的人把禦湖邊上的開雲館收拾出來,讓他住進去吧。
”
太皇太後見到慕容景天如此安排,不禁點了點頭,道:“如此布置,十分妥當。
皇上真是有心了。
”
淑惠長公主笑了笑,道:“是,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
這個時候,淑惠長公主掃視了一眼跟在皇後身邊的妃嫔,溫然道:“多年不見,孤已經不認得各位妃嫔了――”
皇後婉然一笑,開口道:“皇姐離開未央宮多年,不認得也是有的。
”說罷,皇後一一指過去了,道,“這是賢妃,這是嘉夫人,這是宸妃――”
“宸妃?
”淑惠長公主略一挑眉,道,“孤冷眼瞧着,這位宸妃的容貌倒是與先皇後有幾分相似呢?
隻是孤瞧着,似乎比先皇後更溫婉妩媚一些。
不知,宸妃是哪一戶人家的姑娘?
”
蕭绾心聽到淑惠長公主提及自己,趕緊跪下行禮道:“妾身參見淑惠長公主。
妾侍是文安公蕭振軒的二女兒,閨名是蕭绾心的。
”
“哦?
是麼,原來是文安公蕭家――”淑惠長公主不禁輕輕嗤笑,道,“孤别的不知道,這文安公家早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怎麼,這麼快就忙不疊地把女兒給送進來了麼?
”
蕭绾心隻覺得一個不穩,幾乎要摔倒了。
隻是,蕭绾心到底是撐住了,隻是垂下腦袋,低低道:“啟禀長公主,妾身不知道别的,隻知道侍奉好皇上就是了。
”
聽見蕭绾心如此回答,淑惠長公主雖然點了點頭,卻仿佛全然沒有把蕭绾心放在眼中似的,隻是道:“皇後,這位宸妃倒是一位清麗佳人,皇後可真是費心呢!
”
皇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繼而道:“皇姐真是說笑了,本宮是皇上的嫡親妻子,教導各位妹妹是本宮的職責。
”皇後頓了頓,這才道,“更何況,皇姐多年不在未央宮,自然不太熟悉衆位妹妹了,衆位妹妹都是好相處的。
”
“嗯,那就好――”淑惠長公主神情淡然,又瞧了一眼賢妃,道,“賢妃倒是花容月貌,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呢!
”
賢妃淡然一笑,翩然行禮道:“長公主謬贊了,妾身姿容醜陋,不過是得皇上偶爾垂憐罷了。
”
淑惠長公主隻是随手拿起了一杯茶緩緩喝了,這才道:“娶妻娶德,納妾納色,皇上也算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
慕容景天面色一滞,随即笑着道:“皇姐經過連日的奔波,也是疲乏了。
”說罷,慕容景天對着太皇太後笑着道,“這次皇姐總能在未央宮呆上幾個月,有的是時間與皇祖母閑聊家常。
如今皇姐多日疲乏,不如先讓皇姐回去建安宮稍稍休息,還請改日再聊吧。
”
太皇太後抹着額頭上的汗,點了點頭,溫然道:“是該如此。
隻是你母後一直身子不好,淑惠你也得去慈甯宮瞧瞧你母後才是――”
“是……”淑惠長公主翩然起身行禮,溫然道,“如此,孫女就退下了。
”
待一行人都走了,太皇太後這才厭惡地閉上了雙眼。
一直跟在太皇太後身邊的嬷嬷珊瑚見到太皇太後的這樣樣子,趕緊奉了玉輪過來,道:“太皇太後笑了這麼久,臉都僵了,快拿玉輪按一按吧。
”
太皇太後神色淡然地接過了玉輪,在臉上輕輕按着,這才緩緩道:“淑惠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哀家雖然笑的假,可是也有幾分是對着淑惠的。
”
“是……”珊瑚溫然笑道,“當初先帝在時,淑惠長公主沒少給舞陽大長公主說好話。
若不然,奴婢真是怕,怕咱們的舞陽大長公主調不到一個好婆家,受一輩子氣。
”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緩緩道:“哀家如今就隻有舞陽這麼一個女兒了,兒子和小女兒沁陽又是早早地就沒了。
哀家這一輩子,為了名位,争奪過,算計過,最後卻還是膝下空空,了無生趣。
,不過是徒有着這太皇太後的位份在罷了。
”
珊瑚眉頭一簇,低低道:“皇上與皇後娘娘還是很有孝心的――”
“有孝心?
”太皇太後不禁嗤笑一聲,道,“他們的有孝心,那是對着哀家這個‘太皇太後’的身份的,哪裡是對着哀家的。
不然哀家的娘家陶氏能在前朝被皇上如此打壓麼?
不然皇後能如此不受寵麼?
”
珊瑚思忖着道:“太皇太後,奴婢身份卑微,不懂政事。
隻是,奴婢隐約聽着,前朝的事情,極為老爺也實在是有些過了。
畢竟,皇上都二十多歲了,早就不是孩子了。
”珊瑚頓了頓,道,“至于皇後娘娘,得寵失寵是後宮常有的事情,難道太皇太後還看不慣嗎?
是要皇後娘娘的地位穩當,哪怕是寵妃們鬧一鬧,也是不要緊的。
”
“看不看得慣,哀家都已經沒那個心力了――”太皇太後目光一閃,變得溫柔了許多,道,“哀家不為别的,就為了哀家的舞陽能過的安穩一些。
隻要哀家的舞陽的日子過得好,哀家都不怕保一保淑惠。
”
太皇太後頓了頓,繼而道:“哀家的這一位兒媳手段淩厲,讓哀家的孫兒幾近凋零。
算起來,也唯有這一個淑惠,哀家還算是說得上話的。
”
珊瑚垂着眼眸道:“其實,太後娘娘也是很尊敬太皇太後的。
”
太皇太後忍不住嗤笑一聲,道:“是麼?
珊瑚,哀家問你――這樣的話,你相信麼?
”
珊瑚沒想到太皇太後會有此一問,不禁問問啞口,道:“奴婢知錯了――”
“罷了,你跟在哀家身邊多年,那有什麼錯不錯的。
”太皇太後疏懶道,“哀家雖然住在着慈康宮裡,可是卻什麼都沒有了。
哪怕是淑惠長公主回朝這麼大的陣仗,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說起來,哀家在這未央宮中,唯一信任的人,便是你珊瑚了。
”
珊瑚心中一動,趕緊跪下,道:“奴婢一定盡心竭力侍奉好太皇太後。
”
“好了――”太皇太後示意珊瑚起身,淡淡道,“淑惠回來了――你别看淑惠安安靜靜的,其實着丫頭能鬧騰地很。
哀家瞧着,想必未央宮又不得安甯了。
不過也好,哀家就喜歡看着後宮不甯的樣子。
也唯有如此,哀家才能騰出手來――且看她們怎麼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