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燭火搖曳,襯的方氏病着的臉色更加的青白,虞錦被方氏抓住手腕,莫名的有幾分緊張。
把方氏的手放進被褥裡,她小心翼翼開口:“娘,您想跟錦兒說什麼?
”
背靠着枕頭,方氏一張口便是一頓猛烈的咳嗽,待咳嗽聲過去,她沉沉的聲兒響起:“錦兒你對那個蕭将軍,有何印象,跟為娘說一說?
”
“他?
”虞錦聽到蕭贊,一下子拔高了聲兒,想到蕭贊對她做過的事情,恨不得甩他兩個巴掌。
現在母親問起總不能說起蕭贊做的那些混賬事,于是悶悶道:“我能對他能有什麼印象呀,娘,我根本不認識他。
”
虞錦對蕭贊的抗拒在爹娘跟前一點也不掩飾,方氏耐心道:“娘知道你跟陸家小子青梅竹馬,但蕭将軍戎馬英雄,同樣是大好男兒不會比陸家小子差,難道他就沒有一點值得你動心的?
”
“娘,您别說了。
”
虞錦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進了宮一趟,回來竟然做起了蕭贊的說客,“他怎麼能和明風哥哥相提并論?
明風哥哥至少行事光明磊落,娘你知道蕭贊這個人有多陰險嗎?
我就算是不嫁明風,也不會嫁給蕭贊!
您就别給他當說客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
“錦兒,可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
”
方氏口氣逐漸變的嚴厲,“你知道為娘一大早進宮都是為了什麼嗎,娘就是為了你的婚事想求太後出面做主,結果為娘到了宮裡非但沒見着太後,還失足落了一趟水回來,你覺得這件婚事,是這麼簡單就能取消的?
”
虞錦現在總算明白了她娘的這次急病是怎麼來的了,宮裡的勢力錯落淩亂,他們人臣就像是在這棋盤上的上棋子,一舉一動都身不由己。
娘的話說到這種地步,是在暗示她接受這樁婚事。
始終不信爹娘就這樣放棄了幫她取消這門婚事,虞錦求助的望了爹爹虞忠德一眼,對方能給她的隻有沉默不語,這是無能為力的表現。
虞錦眸光逐漸變得黯淡下來,方氏眼有不忍,“女兒,娘能幫上你的,必定不讓你受委屈。
可現在這樁婚事系着虞府上下幾十口的性命,娘和你爹不能拿這個冒險。
”
遠處的虞忠德也從交椅起身走了過來,“明日聖上的聖旨就正式的下來了,錦兒,你從此就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了,以後行事切不可乖張不羁,授人以柄。
”
虞錦對父母的話一句都沒有認真去聽,腦海裡反反複複就是她和陸明風已經無望在一起了這件事。
她低頭不語,虞忠德和方氏以為這件事對虞錦的打擊太大,喚了雲竹秀竹進來扶虞錦出去。
身子剛被觸碰,虞錦擡頭,突然朝着虞忠德和方氏跪了下去,“爹,娘,我求求你們了,我不能嫁給蕭贊,你們幫幫我――”
虞錦的乞求讓虞忠德和方氏都很為難,方氏别過臉去不再看她,虞忠德歎了一口氣,狠心道:“把小姐帶回房去,寸步不離的看着。
”
兩個丫鬟聞此連忙一人一邊強制扶起虞錦出了門,虞錦在她父親講出這句吩咐就徹底死心了,跟着丫鬟回了住處,她任由雲竹和秀竹給她寬衣上床,整個人宛若失了魂魄一般。
第二天燕帝指婚的聖旨就下來了,擔心虞錦出來會鬧出事端,方氏強撐着病體對虞錦一再叮囑。
讓兩人意外的是,虞錦臉色雖然蒼白,卻還是以一派的大家閨秀的風範接了旨,至少在來宣讀聖旨的公公面前讓人看不出她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
方氏前前後後的打點,直到送走了春風滿面的宣讀公公離開,回來看到虞錦還面無表情的端坐在正廳,不由開口勸慰她想開一點,不要再任性妄為。
虞錦既不忤逆方氏,也不再提及不嫁蕭贊的言語,這讓方氏稍稍放了心,所以當虞錦提出,在家裡悶的慌,想讓薛竹菌來陪她解解悶時,方氏一口便應允了,讓人去了薛府傳話。
薛竹菌來的很快,距離方氏差人去薛府傳話還不到半個時辰。
來到以後第一眼望見虞錦,薛竹菌驚訝的迎了上來,摸了摸虞錦的臉龐:“錦姐姐,幾日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
虞錦順勢挽住她的手對着雲竹秀竹吩咐,“我和菌妹妹有話說,你們兩個就在門外守着。
”
雲竹和秀竹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應下退出房去,合上房門守在兩側。
薛竹菌一看這架勢什麼都懂了,兩人來到方桌前坐下,她故意大聲道:“錦姐姐,上次我還說你做的香囊好看,你這麼心靈手巧,也教教我吧?
”
“你喜歡,等會就能教你。
”虞錦不緊不慢的回答,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幫我。
”
薛竹菌心領神會,兩人一邊裝模作樣的話些家常,一邊簡短的以茶代替墨水在桌上寫字交流,茶水痕迹極易消除,而且不宜發現,等到兩人最終交流完,得知了虞錦的計劃,對視間兩顆心都不禁砰砰直跳。
虞錦望着薛竹菌的目光帶着懇求,薛竹菌同樣緊張的咽了咽唾沫,想到好友和喜歡的人就這樣生生被人拆散了,她腦子一熱,答應幫助虞錦。
陸府裡,陸明風身形筆直的跪在陸家庭院裡面,對父親陸遠的責罵不發一言,陸遠氣喘籲籲的撐着手中笨重的拐杖站立,整個人對陸明風恨鐵不成鋼。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這個兒子還想去找虞忠德的女兒,根本就是胡鬧!
聖上親賜的婚事豈是兒戲,至于虞家的丫頭,沒有一紙婚約,感情再如何深厚那也是作不得數。
背上被父親氣極時打下的兩杖的傷口一陣一陣的抽痛,陸明風對陸遠的苦口婆心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的大掌裡握着一隻石榴形的耳環,那是他昨日回到府中看門的家仆交給他的。
陸明風知道虞錦沒有騙他,她真的第一時間來找了他,當時他正在甯安郡主的寝宮裡面。
昨天對虞錦發脾氣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在聽說聖上已經下了旨意以後,他仍然想去見虞錦,他想知道,此刻的虞錦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備受煎熬。
陸明風的油鹽不進讓陸遠十分的惱怒,就在他還要再打醒陸明風之際,陸明風的娘親周氏沖了出來:“老爺,再打下去風兒的命就沒了。
咱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你這是要妾身的命啊――”
周氏悲痛的護在陸明風身前摟着兒子的肩膀大哭,陸遠吭哧吭哧的喘氣,跟跪在地上仍有着堅韌眼神的陸明風對視,最後扔下了執行家法的拐杖甩袖離去。
“你教的好兒子,慈母多敗兒,就護着吧,遲早要出大事!
”臨走前陸遠丢下這麼一句,陸明風苦笑一聲,跪在院中的身影更加的挺拔。
“兒啊,痛不痛,娘讓人去拿藥。
”
周氏撫着兒子的臉龐,心疼的不得了。
“娘,兒子沒事。
”寬慰周氏,陸明風沒有阻止母親的好意。
檢查着陸明風的周身傷勢,周氏讓丫鬟拿跌打損傷的藥膏過來。
這一場責罰就此結束,以陸遠的退步告終,陸明風最終還是能自由的出入府邸了。
在兩個時辰後,他收到了一封信。
據家仆說是一位面生的小書童送來的,陸明風疑惑的接過,展開後看到裡面的紙張卻是空白的,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寫。
陸明風卻知道有一種隐秘的紙張,紙張看似與普通的書信宣紙無益,實則暗含機關,書寫後是要用清水浸泡過後才會顯現上面的字體的。
這封神秘的書信讓他越來越無法不聯想到虞錦的身上,按照心中的猜想把紙張放進清水中片刻,展開後果然有數行小字顯現出來。
當看清楚那秀麗的字體和内容,陸明風整個人如同幹涸池塘裡瀕臨死亡的魚兒被引入了新水一般活了過來,甚至抓着紙張的大手都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