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不屑的口氣和居高臨下的模樣刺痛了蕭贊,剛剛經曆了喪母之痛的蕭贊不想和他過多糾纏,挪了挪雙腳側過身想讓定安自己覺得無趣離去。
他的無視讓定安感覺到無比憤怒:“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耳朵聾了!
”無人回應,定安還要再挑釁,身旁走近一個粉衣女子,“安哥哥,你跟小乞丐糾纏什麼,咱們走吧,蓮蓉酥買好了。
”
這粉衣女孩就是秀竹,她和陸明風的小厮定安兩情相悅,這次偷偷出府就是私會定安的。
秀竹的提醒讓定安清醒過來,于是冷哼一聲要和秀竹一起悻悻離開。
“等等――”蕭贊突然出聲喚停,定安不耐煩的轉過身,“嘿我說你找打是不是?
叫小爺什麼事!
”
“我不找你,我找她。
”蕭贊看也不看定安一眼,視線落在秀竹身上,“我此番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的主子授意的,知曉的對嗎?
”
秀竹被蕭贊盯着,想起之前小情郎定安跟她說過的事情始末,立即大着膽子回道:“當然,我家小姐早就知道你就是個偷盜賊了,當時沒收拾你是因為我們家小姐有急事!
後來找人去揍你包括在虞府門前給你難堪,就是我們家小姐和公子要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
“都聽到了吧,小乞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滾吧你就!
”秀竹的回話讓定安心裡面很歡喜,心想要是禀告給陸明風這肯定又是大功一件,公子肯定少不得他的賞賜。
看着蕭贊希翼的眼眸徹底變得暗淡,定安哈哈大笑一聲,拉着秀竹走遠了。
蕭贊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泯滅了,虞府小姐的貼身侍女都這麼說了,那還有什麼好疑問的?
他迷茫絕望的眼神漸漸清明,最後變得陰鹜無比――
掙紮着起身,蕭贊想要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
僅僅走出不到十米,他虛弱的腳步開始不穩,踉跄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
他的暈倒引起了路上行人的一陣騷動,但很快這裡這裡變得更為安靜,許多人路過這裡都會加快腳步,生怕碰到這個暈倒在地的人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天空慢慢的飄起了小雪,寂靜的街道逐漸變得空無一人,雪地裡栽倒在地的少年身軀一動不動,任由雪白的的雪花飄落到身上,一層一層的将之覆蓋…
那天陸明風來到府上探望虞錦,兩人進了府虞錦才發現是他是裝病,于是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得到的答案卻是,陸明風不想虞錦的目光落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再說外面那麼冷,他不想她被凍着。
這樣的答案讓虞錦又羞又怒,最後闆起臉不理陸明風了。
陸明風打小就知道怎麼哄虞錦開心,虞錦又不好真的生他的氣,過了一會兒兩人就重歸于好。
送走陸明風後,一連幾天劉伯那裡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關于之前叮囑他的事情一點消息都沒有。
漸漸的,虞錦就不去詢問劉伯問的那麼勤快了,隻讓雲竹偶爾去打探一下。
眼看就要臨近過年了,永安四年也下了好幾場冬雪。
虞府裡面,午後小憩的虞錦做了一個噩夢猛然驚醒,醒來後腦海裡面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夢境裡經曆了什麼。
雲竹被她的喊叫聲驚動,擰了熱水浸泡過的帕子給她拭汗,“小姐别怕,夢裡面都是假的,奴婢在這守着你,沒人能傷害你。
”虞錦呆呆怔怔的,抓住了雲竹揚起的手腕,“怎麼隻有你一個人,秀竹呢?
”
“秀竹昨個跟劉管家告假了,今天不在小姐跟前伺候。
”雲竹簡單解釋了一句,輕輕的掙脫虞錦的桎梏繼續給她擦汗。
虞錦“哦”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今天,去幫我問劉伯了嗎?
有沒有人來府内應征?
”
“還是沒有。
”雲竹遲疑了一下講出答案,見到虞錦失望的模樣,連忙開口安慰她:“小姐,您别擔心那個公子了,我看人家不像是你想的落魄之人,許就是個貧寒書生罷了。
您要是真想再見到那公子,咱們可以到都城裡面各個書院去轉一轉,若是有緣小姐和那位公子興許就能再見了。
”
雲竹的話讓虞錦心中燃起了希望,掀開錦被下床,她即刻命令雲竹給她按照男子的裝束給她更衣。
之前虞錦有過女扮男裝的經曆,這次更是輕車熟路,不一會雲竹就按照她的要求給她裝扮好了,主仆兩人帶足銀兩,由雲竹悄悄的吩咐維邦駕着馬車在後門接應,就這樣偷溜出府。
外面雪花依舊靜靜的漫天飛舞,整個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虞錦決定去北面的青雲書院先去看一看,然後由北面慢慢逐個查找。
維邦在前面專心駕着車,然而到了下一個路口拐彎時,看清楚前面一幕的他猛地勒緊了缰繩。
車廂内兩人因為慣性東倒西歪,穩住身體,虞錦不解道:“怎麼突然停了?
”
“回主子,前面不知發生了何事堵作一團,您看咱們是等等還是繞路?
”維邦連忙彙報眼前的見聞,虞錦掀簾望去,看到前面有不少人圍着這條路中心地方,層層的人群裡隐約看到有人影躺在地上。
“那就繞路吧。
”放下簾子,虞錦開口吩咐。
她想早點到達書院,不想在這裡耽誤時間。
收到吩咐後維邦小心的驅使馬兒調轉方向,朝着另一道街巷絕塵而去。
在方才他們未涉足的那條道路盡頭,倒在雪地良久的蕭贊毫無知覺的被人背到了背上,穿過圍觀的人群上了古樸的馬車朝着一個方向離開。
蕭贊醒來時口鼻間充斥着濃郁的藥味,他試着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灰色的帳子。
身下綿軟的床鋪和身上厚重的棉被提醒着他他被人施救了。
轉動眼珠打量四周,蕭贊發現他身處在一間簡陋的小屋裡面,這裡除了床以外就是方桌木凳,牆角的地方有一個似用來放衣物的大木箱子。
這裡陳設簡單,空間看起來也很小,但被人打掃的很幹淨。
喉嚨幹澀發痛,強撐着支起身子,蕭贊想要下床給自己倒杯水喝。
就在這時木門“吱嘎”一聲響了,一個約十二三歲的綠衣少女端着藥碗走進來,看到蕭贊醒來十分欣喜:“你醒了?
”
進來的少女個子高高的,小臉因為寒冷凍的紅撲撲的,身上穿着綠色的襖子快步走過來,眼中的欣喜遮掩不住,蕭贊停了下床的動作,對着這綠衣姑娘道謝:“小生不才,免貴姓蕭,單名一個“贊”字,多謝姑娘出手搭救。
請問…這兒是哪裡?
”
“噗…”綠衣姑娘見蕭贊文绉绉的忍不住笑了,“這是我家啊,我叫柳瓷兒,我爹是柳氏藥堂的大夫。
救你的可不是我,是我爹出門問診把你撿回來的,你要謝就謝他好了。
”
“小生這就去拜訪柳大夫。
”蕭贊這才明白了是柳雲福大夫救了他,他想找到柳大夫緻謝,腳一沾地雙腿就軟了下去。
柳瓷兒驚叫一聲,顧不得男女有别攙扶蕭贊重新回到床鋪,“你在外面凍的太久了,之前的舊傷也沒有處理,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下地。
先把藥喝了吧,我一會兒給你拿點吃的,等你能下地了,我就帶你去找我爹!
”
之後的一天半裡面,蕭贊幾乎沒有出過這間小屋,柳瓷兒一直細心的照顧着他,柳家的搭救和照顧讓蕭贊心裡面有一絲暖流緩緩流動。
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第三天蕭贊基本上行走無礙了,他能夠行走自如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柳大夫道謝,把蕭氏逝去前放在身旁最後留給他的白玉簪送給了柳大夫當作謝禮。
柳大夫并沒有收下,在跟蕭贊交談的過程中,他得知蕭贊會識文斷字,人又知禮進退得宜,就有意留蕭贊下來在藥堂做執筆,跟着賬房先生學習做賬。
最近柳大夫藥堂裡面的賬房先生因為有事告假幾天,短時間内找不到新的賬房先生快速上手。
他藥堂内的小工又大多是不識字的,給病人抓藥時能夠死記硬背藥材的名字,按每個格子來抓藥,到了做賬目時就成了一團亂糊。
要是蕭贊願意,他的工錢是跟之前的賬房先生一樣清算的,屬是柳氏藥堂正式小工。
這對蕭贊無疑是雪中送炭,已經無處可去的蕭贊短暫猶豫後就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蕭贊在柳氏藥堂正式做了小工,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馬上就到了永安四年年末。
在這兩個多月裡面,虞錦把都城裡面的四個書院翻了個遍,縱使這樣,她依然沒能找到那個僅有一面的少年,後來虞錦放棄了尋找,這件事成了她心底的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柳氏藥堂裡,蕭贊慢慢的習慣了這裡面的生活。
每日幫柳大夫給病人寫藥方,抓藥送藥成了他每天必須要重複很多遍的事情。
蕭贊沒有絲毫厭煩,他本身對自我的約束能力就非常的強,在藥堂裡表現的更是出類拔萃。
在藥堂的兩個多月,柳大夫一直有在旁邊暗中的觀察着他,他對做事利落妥帖,人有聰明的蕭贊非常喜歡。
柳大夫年歲已高,僅有一個後代又是個女娃,他有心培養一個衣缽來繼承他的醫術,和做他女兒的如意佳婿。
蕭贊為人孝順,如今又是孤身一人,人品上乘,恰恰就是他心目中的人選。
蕭贊對柳大夫的心思一無所知,他隻知道柳大夫于他恩重如山,從心裡面對柳大夫非常的敬重。
臘月來臨,離新年越來越近了,家家戶戶都開始置辦過年所需的年貨。
小年這天街道已經随處可見懸挂的紅籠,白天一抹紅色,夜間就在漆黑的夜裡甯靜的燃燒,美好而又靜谧。
現在到處可見一派的喜氣洋洋,在這越來越臨近喜慶的日子裡,都城裡卻晴天碧空的劈進一道驚雷。
一直對大堰虎視眈眈的、大堰曾經的手下敗将“暹羅國”卷土重來,選在了即将新年的節骨眼上再次對大堰發動了戰争。
――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