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
袁夢剛要張口,後面車子的喇叭就在那裡按個不停,她伸手推了推韓澈:“開車,擋着道了!
”
“噢。
”
因為袁夢的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候,韓澈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似的,對袁夢的話言聽計從,乖乖的開着車沒入了車流大軍。
話頭一旦被打斷,再要問些什麼,袁夢卻又沒了剛才那股子沖動了。
車廂内一時間安靜下來。
兩個人各自想着心事,車子開往哪個方向,也都沒有人注意到。
直到袁夢發現不對勁時,車子已經行駛在郊區的康莊大道上,沿途的樹木建築抽象畫一樣以倒退的姿勢從耳邊掠過。
“韓總……你走錯路了。
”
韓總鬧了個大烏龍,掉轉了車頭駛回市區,将袁夢送回家,天邊已經擦黑。
袁夢下了車,發絲掉落在唇邊,有一兩縷落進口中。
袁夢擡起手,韓澈卻先她一步将那發絲掠開了,輕柔的别在耳後。
而後,韓澈的手就停在她的耳廓上,看着那圓潤透明的耳垂,舍不得松手,也舍不得挪開視線。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公司見。
”
這句話,兩人都知道不過是虛詞,雖然同在天墨,工作的地方也隔得很近,但真要碰面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韓澈松開手,看着袁夢轉身,心裡苦的能擠出汁來。
眼前那個小小的門洞,正在等待着袁夢,仿佛隻要她走進去,他們就會成為兩個世界的人――韓澈舍不得,他不是君子,從來不是!
“袁夢!
”
大踏兩步趕上袁夢,伸出雙臂自後将袁夢攬在懷裡。
袁夢一驚,身子僵在他懷裡,瞳仁微縮,動也不能動。
“我沒結婚,我還是一個人,你……還要我嗎?
”混熱的氣息在冷冽的空氣裡噴薄翻滾,卑微而虔誠。
韓澈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卑微的話,人們所熟悉的那個韓澈向來都是不可一世的,低頭這件事,他隻聽說過,實踐的機會鮮少。
從溫暖的口袋裡掏出手,指尖在傍晚的空氣裡迅速抽涼。
袁夢擡起手覆在韓澈手背上,苦澀的一笑:“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可是……我不是一個人了,我找到了樂樂的父親,我們才是一家人。
”
韓澈手臂收緊,扳過袁夢單薄的身子,眼裡滿是震驚。
“你說什麼?
賀明宸是樂樂的父親?
他這麼告訴你的?
”
袁夢點點頭,雖然不是賀明宸親口說的,但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同韓澈多解釋什麼。
“哈……”
驟然松開袁夢,袁夢在大力的慣性下,被甩出去兩步,韓澈紅了眼,全然未覺。
指着袁夢惡狠狠的說:“那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
恭喜你一家團圓?
!
”
重音落在“一家團圓”上,語調卻是說不出的陰狠,根本沒有半點祝福的意思。
韓澈将袁夢一個人扔在門口,坐上車子絕塵而去。
才上了車,眼眶裡灼熱的液體就止不住的噴射而出!
TM的,真是太委屈了!
什麼叫做替别人做嫁衣裳?
他韓澈現在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現實版寫照!
車子停在早春的海邊,那海風跟刀子似的,毫不客氣的在他臉上削過,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還是當年那個一頭短發隻有十七歲的女孩,瞪着一雙眼看着自己的模樣,那時候,他怎麼就沒好好珍惜呢?
“韓澈,你TM沒長眼,現在賀明宸回來了,告訴你,真真沒你份了,以前是,現在還是,注定不是你的!
靠!
”
迎着海風,韓澈發出歇斯底裡的嘶吼,什麼叫做隻要愛的人幸福就好?
老子不好,很不好!
心裡種種不願意,卻還是忍不住替袁夢擔憂,賀明宸在賀家的地位已經遠不如當初,她若是跟了他,能有好日子過嗎?
掏出手機給李欣陽打了個電話:“我……對,交待你的事,現在可以動手了,發吧,隻要他,别人不行!
”
挂了電話,韓澈無力的蹲在海岸線上,看潮水滾過來,一下子就打濕了他的腳背。
冰冷刺骨的水夾着細沙沒入鞋子鑽進指縫,讓韓澈腦中一片清明。
――這世上還是有傻子的,那種隻要愛的人幸福就好的傻子,這海邊不就蹲着一位呢嗎?
袁夢回到家裡,賀明宸已經先她一步到了,正在廚房裡淘米做飯。
袁夢早就知道他這個副總是挂個虛職,但賀明宸從來不争,她也就不很在意,有的時候她也會想,賀明宸應該也是有自己的報複的吧?
洗了手,換上衣服進到廚房卻幫忙。
賀明宸遞了一把蔥到她手裡:“你就把這蔥洗了切了,一會兒打湯要用的。
”
兩個人還沒有結婚,賀明宸一周卻有四五天的時間是在這裡過的,樂樂那間卧室基本上就成了他的房間。
袁夢很多時候會想,沒有什麼不知足的,這麼好的男人,她若還是惦記着誰,那豈不是成了朝三暮四的女人?
且不論感情有幾分可靠,品質就首先有問題。
這麼想着,望向賀明宸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兩人簡單的做了兩菜一湯,坐在一起熱乎乎的吃過,又擠在一起刷碗。
賀明宸手上正一手泡沫,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
他的手機,基本很少響,公司裡的事情用不着他定奪,他也向來不同那些纨绔子弟應酬,通常找他的就隻有他母親和袁夢。
這個時候響,吓了賀明宸一跳,匆匆沖洗了手上的泡沫,手上還挂着水滴,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是公司助理的電話。
疑惑着接起,那邊的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恭敬。
“賀總,是這樣的,明天和天墨的會面,對方負責人說需要您親自出面……”
賀明宸一愣,和天墨的會面一直都是大哥負責,一直以來也沒變過。
理由除了大哥排擠自己外,當然還有就是心照不宣的那個理由――韓澈恨他!
當年幾乎沒被他打死,如今落了這一身的病,還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天墨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什麼?
賀明宸看向洗碗池邊上圍着圍裙的袁夢,心下有些明白了,還是因為她吧?
這麼多年,韓澈還是一點都沒變,手段也不算新鮮了。
不過,他也不比當初了,他已經是一無所有,還害怕韓澈折磨嗎?
賀明宸覺得自己要打一場硬仗,那一年沒能為袁夢做到的,現在他都想再做一次,還有誰能讓他放棄?
他不知道,賀家的情勢,在某個人的操控下,即将發生大的轉變,自然也不會知道,這種轉變會給他還有他們的命運帶來不一樣的機遇。
第二天,賀明宸如約趕到了天墨集團,他沒告訴袁夢,生怕她擔心。
上次韓澈故意在賀家花園裡提起他生病被袁夢照顧的事,無非就是在向他挑釁,他覺得韓澈其實是挺幼稚的。
他還是不習慣,不習慣在袁夢面前提起韓澈。
賀明宸沒有想到,天墨和他見面的人竟然是韓澈本人,這着實讓他吃了一驚。
在會談結束後,韓澈屏退了所有的下屬,會議室隻剩下他們兩個。
賀明宸坐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雖然是做好了抗争的準備,但卻不是不怕的,誰要是面對着一個喪心病狂的占有親侄女又差點把自己打死的人,都會心生恐懼吧?
“你……給老子記着,名利、錢财、權勢,我全都會給你!
好好對她,不然,我真的做了你!
”
韓澈倏地站起身,俯身雙臂撐在他身前的桌面上,狠戾的抛下這句話後,轉身就離開了。
賀明宸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錯,返身看向門邊,可除了兩扇搖晃的玻璃門,卻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