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來不及細想,張口便吐,吐了幾口酸水出來,胃中舒緩一些,方直起腰,一盞清茶己是遞到手邊。
薔薇接過,漱了口,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孩子,在肚子裡就這樣不消停,若是生出來,還不定是怎樣活潑跳脫。
聲音倦怠的說道:“紅葉,謝謝你。
”
紅葉是一直照顧她的女性影衛的名字,這些天來日日相處,就算心思各異不能全心信任,卻也多少培養出一些默契出來了。
“不用謝。
”聲音淡淡的從黑影中發散出來,卻絕不是聽熟了的紅葉的聲音,而是個男子。
薔薇猛的擡頭,努力讓自己的眼睛适應黑暗,詫異的叫道:“七……攝政王!
”
楚煜随手接過薔薇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眼睛獨自盯着薔薇的肚子,卻是淡聲問道:“懷孕……很辛苦?
”
楚煜的兄弟不少,幾乎都早己有了妻室兒女,卻唯獨他一個也沒有,說到底,他也是個心高的人,如若不是自己要的,就甯可不要。
所以其他皇家子弟早己司空見慣的懷孕生産一事,于他,反而是第一次見。
薔薇微微抿了抿唇,她摸不透楚煜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略略想了一想,才小心的說道:“還好。
”
楚煜不說話了,靜靜的立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暗夜中,薔薇看不清楚煜的表情,心中惙惙難安,終于先開口說道:“攝政王,這麼晚了,您怎麼會在我房中?
”
楚煜微微擡起頭,輕聲說道:“你以前,和我不會這麼生份。
”
薔薇默然,以前有幾次在蓮華看不見的地方被宮裡得勢的老嬷嬷欺負,恰恰好總能被楚煜看見,他總是不顯山不露水,不顯出任何偏袒她的樣子,就能把事情處理的幹幹淨淨,隻有處理完後輕輕的一笑,才能讓薔薇知道,他是在幫着自己。
那個時候見到他,自己也總是帶了真心的笑意,親親熱熱的叫上一句:七皇子。
可是現在……
思及流光最後倒向崖下的身影,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緩緩開口:“七皇子以前,也不是這般無情。
”
“是嗎?
”楚煜淡淡的笑了:“其實我一向無情,隻是不在你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
撩起衣擺在桌邊坐下,又對着薔薇說道:“你有身子,不要總是站着。
”
薔薇走到椅子旁邊,隔着桌子與楚煜相對坐了,一雙眸子在黑夜裡閃亮亮的,謹慎的問道:“七皇子找我有事?
”
楚煜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其實我很懷念當年在旭日的日子。
”
其實從旭日到扶桑,不過才一年而已,可是一開口,卻己經用上了當年這樣的詞,心境之滄桑,居然令薔薇忍不住動容。
“在旭日的時候,赤焰還是空前強大,雖然父皇和叔祖兩地為君,但卻同時看好我,我隻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繼承皇位,光大赤焰,指日可待。
也可以繼續守在你身邊,看着你在憂愁中一點一點美麗起來。
”
“七皇子……”突然聽到楚煜這麼說,薔薇微微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楚煜輕輕的笑了笑,笑意讓夜色都有幾分溫柔:“若想要得到你,這些年來我不知道有多少機會。
可是我一向不是個焚琴煮鶴的人,與其把一枝花骨朵從枝頭掐下,不如把他整棵移到自己身邊,好好的養着。
真正美麗的東西,看一時,總不如看一世。
”
薔薇的眼睛忽閃兩下,垂了頭,楚煜若是強硬一些,她自然知道該怎麼應付,可他這般柔軟,反而讓她全無着力處。
“可惜!
”楚煜的聲音突然轉硬:“我不知道一夕之間會天地逆轉,如果我早知道赤焰會敗的這麼慘,必然早就毫不憐惜的将你摘下,又怎麼會白白的便宜了禦流光?
”
薔薇的身體陡然挺直,一股涼意直從心底冒出來。
其實與流光相比,楚煜才是更适合當王者的人,他永遠都能在兩種相近的利益中抉擇更重要的那個,然後毫不猶豫的舍棄他不要的東西。
即使那樣東西,也曾經是他的心上之物。
“薔薇,禦流光己經死了。
”楚煜的聲音再次響起,暗夜中帶着殘忍的冰涼:“你親眼所見,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又墜入夏汛期的通天河,這種情況下,有幾個人還能活下來?
”
薔薇隻覺得身體突然間如墜冰窟,悶熱的夏夜裡,身體居然一陣一陣的發寒。
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可是因為肚子裡的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她總是刻意的去忽略這個事實,仿佛流光隻不過是不小心和她分開了,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當這個小生命出生的時候,他一定會趕到自己身邊,陪自己渡過每一個疼痛和艱難的時刻,也一同分享這種新生的喜悅。
可是楚煜的話卻仿佛是一把利刃,生生的将她從這個幻想的殼中剝出來,不留情面,鮮皿淋漓!
手掌猛的捏緊,顫抖着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我己經知道,不用攝政王再提醒。
”
“既然他己經死了,你難道沒有想過你肚子裡的那個孩子該怎麼辦?
”
薔薇身體一僵:“我不明白攝政王說的什麼意思。
”
“薔薇,你今年多大?
”楚煜忽然挑起一個不相幹的話題:“十八,還是二十?
”
薔薇腦中的弦倏的繃緊,有關年紀的問題,正是那日在客棧中,衛澤特意提醒過的,她究竟該說是幾歲?
十八?
還是二十?
像是知道薔薇的為難,楚煜己經接下去說道:“蓮華一向很看重你,想要帶你出去的心思我也不難猜到,可是讓衛澤想這種辦法,未免就太天真了一些。
你以為,就憑你們幾個的證言,就能讓洛王相信你就是她的孫女?
”
唇角滑過一抹嘲諷的笑意:“若是洛王這麼好騙,怎麼可能屹立于朝堂上這麼多年而沒有分毫動搖?
更不可能在三十年前勢力遭受幾乎滅頂的打擊之後,還能翻得過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