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面色變的慘白,幸好是黑夜裡,不怎麼看的分明,控制着不讓自己的身體抖動,盡量冷靜的問道:“攝政王究竟是什麼意思?
”
楚煜并不接薔薇的話,隻是接着往下說道:“衛澤實在也很聰明了,想得到拿洛王來制衡我,好保住你肚中的孩子。
如果你說自己是二十歲,那麼便極有可能是洛王當年遺失的孫女,這樣一來,我若是傷了你肚中的孩兒,就是直接和洛王過不去,無論出于哪種考慮,我行動之前,都必然有所顧忌。
”
薔薇抿着唇不說話,衛澤特意提醒她年記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所想到的,的确是這樣。
“可是,正如我所說,洛王掌權這麼多年,心思深沉機敏,天下人難敵,你們這點小伎倆,連我都看得出來,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洛王?
洛王對赤焰江山虎視眈眈,隻苦于沒有子嗣,他的确可能将計就計,認下你這個冒牌的孫女,甚至一直護着你到平安生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又能護得了他多久呢?
”
楚煜的聲音漸趨殘忍:“洛王要的,隻是一個能讓所有人承認與他有皿緣關系的男孩而已,無論你生男生女,孩子生下來的同時,作為工具的你,都一定會因為各種原因而無法救活。
生産的時候,危險本就是很大的,死一兩個産婦,也完全不會引人疑心。
如果你僥幸生了個男孩,也許洛王會好心讓他長大成人,甚至繼承王位,但也有可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偷梁換柱,早除禍害,省得他長大了知道自己是禦流光的兒子,而對自己不利。
如果你萬一不幸生的是個女孩兒,那她的下場,恐怕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
薔薇隻覺得背上冷汗涔涔直下,連背上的衣衫都濕了一片。
其實當初剛想通衛澤話中含意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隻是覺得師兄必然不會放任自己處于這危險之地,一定會想辦法把自己救走,既然如此,隻要能保得一時平安也就夠了。
可是自從見到韋淑甯,知道鈴舞在這裡之後,事情就陡然變的複雜起來,之前是希望君落羽來救她,可是現在卻是千救萬禱他不要來。
鈴舞的威懾力,委實太過可怕。
她恐怕不得不在這裡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一直呆到腹中的孩子生下來。
既然如此,之前所想托庇于洛王的方法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胃裡驟然一陣翻騰,伸手掩住口,快速的彎下腰去。
唾盂恰到好處的遞到眼前,撫着兇幹嘔了兩口,酸澀竟連眼眶都逼的濕了。
寶寶,娘親隻是想平平安安的把你生下來,可是為什麼……竟然這麼艱難。
不動聲色的倒了杯清茶遞過去,站在薔薇身前,靜靜的望着她。
漱了口,将眼淚艱難的逼回去。
不能哭,不能給寶寶見到娘親這麼軟弱的樣子。
擡起頭望着楚煜,輕聲說道:“七皇子想要我怎麼做?
”
楚煜大半夜的到她的房間裡來,總不可能隻是為了跟她說這些。
楚煜面上忽然露出一絲苦笑,半伏下身子來,直視着薔薇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薔薇,你,全無心肝。
”
薔薇身體輕顫。
楚煜一根手指己是輕柔的撫上她的面頰,拇指在她面上緩緩滑動。
“那個禦流光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蠱?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可是為什麼自從他一進宮,你的眼睛裡,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人?
你隻知道他在桃花林中救了你一次,你又知不知道,那次真正救了你的人根本不是禦流光,而是我。
”
“什麼?
”薔薇的眼睛蓦的睜大,桃花林的那一幕,是薔薇和流光兩個人的秘密,他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
一個小小的婢女,和一個敵國的質子,卻聯手殺了赤焰的三皇子,這件事情若是當年被揭穿,他們兩個恐怕早就活不到現在。
那個時候桃花林裡除了他們兩個,明明就沒有任何人,楚煜怎麼會知道?
看到薔薇驚吓的表情,楚煜唇邊淡淡露出一絲笑意:“你在想本王怎麼會知道?
”
薔薇點頭,略帶警惕的盯着楚煜。
楚煜的手指把玩着薔薇垂落頰邊的發絲,薔薇心裡一痛,曾幾何時,流光也喜歡這麼做,賣着關子,手指一圈一圈繞着她的頭發,直到她等到幾乎要惱了,才慢條斯理的說出答案。
黑夜中傳來楚煜淡漠的聲音:“你可曾記得假傳蓮華旨意叫你去桃花林的小侍女?
”
薔薇陡然一驚,當年她還曾想到過這件事情,隻要那個小侍女出面指認她曾經去過桃花林,那三皇子的死,就必然和她脫不了幹系!
“她當時就藏身在桃花林的一株樹後,親眼看到你和禦流光是怎樣殺了老三。
你和禦流光跑了以後,她也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想要向管事的報告,可是卻剛好撞到我。
她像見到救星一樣跟我報告她都看到了什麼,你應當知道我是怎麼做的?
”
薔薇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口水,她早該想到,那個小侍女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不指認她。
楚煜的聲音繼續飄散在夜空中:“所以薔薇,真正救了你的人,根本不是禦流光,而是我。
我本以為你那般機敏的心思,總該能發現些什麼,可是你竟然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我也是太大意了,你那個時候開始,滿心滿眼裡就隻能看得到禦流光,又幾時關注過别人為你做過什麼?
”
“七皇子……”薔薇語聲幹澀,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不久,就出了流光出逃的事件,她委實沒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可是,你總該明白我對你的心?
”
楚煜居然在薔薇的面前蹲了下來,仰起臉望着她。
月色斜斜的打在楚煜的臉上,越發顯得膚如白瓷,溫文如玉。
“七皇子,我……”薔薇的聲音更是幹澀,己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你懷了禦流光的孩子,我的确很不高興。
”楚煜專注的望着薔薇:“可是這些天我卻也多少想通,我若是執意不肯接受這個孩子,就等于是不肯接受你。
薔薇,如果我接受這個孩子,把他當自己的一樣撫養,你會不會考慮,和我在一起?
”
“什麼?
”薔薇眸子遽然睜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說,我接受這個孩子。
”楚煜的目光溫潤和朗:“這個孩子隻有一個多月,與我遇到你的時間相差無幾,隻要我說這個孩子是我的,沒有人會不相信。
”
“可是……”
“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你一起好好的把他養大,等到他長大了,你想要把他送回朝雲,又或者留在這裡,都随你的便。
你該知道,我的心裡,總是有你的。
”
“七皇子……”
“薔薇,我不瞞你。
”楚煜的目光微微變的暗沉:“回到扶桑以後,我經曆了很多事情,能做到攝政王這個位置上,也不是一朝一夕,又或者簡簡單單一句話的事情。
我與父皇,與洛王之間,各種明明暗暗的交易與搏殺,我己經連再說一遍的力氣都沒有。
當我最信任人背叛我,在我背後狠狠的捅了一刀的時候,我痛的己經連痛是什麼滋味都體會不到了。
”
“如果你真的承認是洛王的孫女,對我會很危險,我雖然名為攝政王,可是扶桑真正的勢力,卻全在洛王的把持之中,隻要他想,幾乎随時可以将我掀翻在地。
”
“正如我方才對你說的,就算你真的生下了這個孩子,所面臨的,也不過是母子皆喪的局面,洛王不會保你們的平安,可是我會,就算我不否認這其中有我的算計,可是你也同樣不能否認,我對你有情。
”
薔薇緊緊的抿了唇,一語不發。
楚煜緩緩的站起身,溫和的說道:“我不會逼你,要怎麼決定,全憑你自己的意思,夜深了,你先好好休息。
”
說完話,竟是真的再不停留,雍容的退出了薔薇的房間。
走出兩個院落,一處屋檐的暗處,突的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單膝下跪,自責說道:“都怪屬下無能,讓皇上的人先一步抓走那個宮監的家屬。
”
“起來吧。
”楚煜的聲音早己不見了房中的溫和,帶着冰寒的冷意。
這些日子以來,皇上數次提起要召開宮宴,見見這個慕容薔薇,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托過去了。
可是昨天,他竟然不知怎麼與洛王搭上了線,以皇上和洛王的雙重名義,要見一見這個朝雲的俘虜。
皇上的面子他可以駁,因為那個父皇,從來也沒有一點父皇的樣子,可是洛王的面子,他卻不能不買。
可偏偏這種時候,又遍尋那個宮臨的家屬不着。
看起來,那個隻會在皇宮内鬥中勾心鬥角的父皇是鐵了心要與他作對到底了,既然如此,那他們就來看看,究竟誰鬥的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