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話森冷算計
阮小緯的手在兇口上緊握成拳,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會心痛。
他無奈地笑了。
宇文焘要娶别人了!
他為什麼要難過?
這不是早就預料到的事嗎?
尋常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何況宇文焘貴為大溟的二皇子,恐怕想做他妃子的女人已經排到了帝都城外吧。
真是可笑,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阮小緯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一直在自欺欺人,潛意識裡他還是告訴自己,雖然他恨宇文焘,但是宇文焘愛他,這是不容抹去的事實。
可笑啊可笑!
離璃急了,長這麼大,她沒對誰動過心,自然不知道愛情是怎麼回事兒,隻道是她的韋曉也跟她一般對她一見傾心,“韋曉哥哥,你别難過啊!
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我不一定要嫁給他的!
”
這安慰比不安慰更糟糕。
阮小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正元帝了,他很快收斂了心神,臉上當真看不出剛才的失态,“傻丫頭,二皇子是個不錯的人,他不會虧待你的。
”
心口滴皿,原來,這就是心口滴皿的痛楚。
他是真的,不用再猶豫了。
“二皇子是不錯,長得一表人才,又潇灑風流,否則我才不會答應呢!
當然,他沒有韋曉哥哥帥啦!
”
女孩子這種抱怨似的的炫耀,阮小緯并不是不懂,因此對于小姑娘的說辭,他沒有言語。
“我得回去了,待會兒二皇子回來我沒在書房,恐怕不妥。
”
離璃看着韋曉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早打聽清楚了他叫韋曉,也知道宇文焘對外宣稱韋曉是他的書童。
但是那院子裡伺候的人口口聲聲叫他公子,這怎麼可能是一個書童會有的待遇。
韋曉在想什麼呢?
難不成他有什麼難言之隐?
她要如何才能獲得他的信任呢?
離璃很是苦惱。
又想到自己有任務在身,不能陷在兒女情長裡,有些煩躁。
阮小緯一回院子就發起了高燒,燒得糊裡糊塗的,急得宇文焘團團轉。
他恨不得跑到小緯夢裡,把那個家夥拖出來扔得遠遠的。
怎麼發個燒還惦記着他那個寶貝哥哥,一口一個皇兄,沒完了真是!
幸虧他這房裡都是心腹,否則,真夠頭大的。
眼看阮阮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雖然百般不願意,但他到底是派宇獅去請阮韶了。
阮韶來的時候,阮小緯的熱度更高了。
“小緯每次發燒,尋常的藥都不管用的。
你讓人去準備一桶白酒溫好,小緯泡一會兒燒就能退。
”阮韶拿着布帛給小緯擦汗,心疼得很。
這好端端的,怎麼就發起高熱來了。
“皇兄!
皇兄~~~”阮小緯的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被阮韶一把握住,阮韶的聲音很溫柔,“小緯,我在,别怕,我在。
”
宇獅把注滿溫酒的木桶搬進來放在房子中央。
宇文焘要去抱阮小緯,卻被燒糊塗了的阮阮尖叫着給揮開了。
宇文焘臉色黑得能擰出水來,聽着阮阮一口一口叫着那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宇文焘有殺人的沖動。
但是生病最大,他有再大的火氣,也必須等到阮阮好了再說。
這是第一次,宇文焘知道了妥協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阮韶有些詫異,還以為這個男人會不管不顧地直接把小緯扔進木桶裡呢。
當然現在不是詫異這個的時候,阮韶輕柔地将小緯的衣服脫掉。
宇文焘的心像被放在烈火上焚燒一樣,他竟然讓除他以外的男人看到了阮阮的身體!
哪怕這個男人是阮阮的親生哥哥,他現在想做的也隻是把這男人的眼睛挖出來一腳踩碎!
看那男人氣得跳腳,阮韶心裡倒是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感覺。
小心翼翼地将小緯放到溫酒木桶裡,聽到阮阮舒服的呢喃,阮韶心裡松了一口氣。
他拿起浸濕了酒的布帛溫柔地給小緯擦洗身子,就像以前每一次小緯發高熱時一樣。
恍惚間,阮韶覺得兩人回到了小時候。
當小緯還是個小嬰孩的時候,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他。
他被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瞳俘虜,這一眼就是一生。
後來,他才知道,小嬰孩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其實是看不見東西的,但是,這也并不能改變他心底早已經根深蒂固的羁絆。
為了這個他一直看着長大的孩子,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弑父!
沒有人知道他手上沾着生身父親的皿!
但是,他不後悔!
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自找的!
他該死!
小緯那麼小,什麼都不懂,那個男人竟然就對小緯下手!
什麼小緯長得像母後,那都是肮髒的借口!
衆所周知,他傳承了母後的傾國容顔,大臣們看見他都說是已故皇後真身顯靈。
宇文焘非常不爽!
他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眼睛噴火地看着那兄弟之間别人無法插足的氛圍,真是嘔得要死。
他看着小緯在他皇兄手上一點一點舒服起來,還跟隻被馴服的小貓一樣溫順,就氣得牙癢癢,他很認真地思考,是不是現在立刻馬上就把眼前這個礙眼的男人給除掉!
管他皇兄還是小緯都别想攔着他!
阮小緯其實并沒有燒得神志不清,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皇兄在他身邊。
生病讓他任性,他不去管可能造成的後果。
當皇兄把他抱回床上時,他抓住了皇兄的衣角,撒着嬌要跟皇兄睡,否則就不睡覺。
他依稀聽到男人的咆哮聲,還有桌椅被擊碎的聲音。
他不僅不害怕,反而覺得很痛快。
再沒有比讓那個該死的男人痛不欲生更讓他愉快的事了。
于是,他變本加厲地死死拽住皇兄的衣衫,就是不讓皇兄走。
直到最後,那個暴怒的男人妥協了,怒吼着沖出了房間。
“小緯,好好睡吧。
”阮韶在小緯額頭上親了一下。
宇文寒看着面前火冒三丈的皇弟,很認真地思考,上哪裡去找一片城牆來抵擋他的怒氣。
“該死的該死的!
”宇文焘将院子裡大理石砌成的石桌劈得稀巴爛,還不解氣,怒氣沖沖地對着皇兄吼,“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趕緊把人給我弄走,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了!
”
宇文寒歎了一口氣,他不是不吃醋,隻是他比焘兒沉得住氣。
當然,他知道,現在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又發洩了一通之後,宇文焘終于冷靜下來了。
他頹然地坐在皇兄身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挫敗,“皇兄,我該怎麼辦?
”
“現在再告訴你,一個人可以寵可以疼不可以愛的道理已經晚了,再說,由皇兄說出來似乎沒有說服力,我們都是栽了的可憐男人。
表面上是我們赢了,但是誰知道真正的赢家其實是那兄弟倆。
我們應該慶幸,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在我們心中的分量,否則騎上我們的頭作威作福的那天不會遠了。
”
“阮阮不會的。
”
“是,我相信韶也不會,如果我們是在對的時候對的地點遇到彼此,他們一定不會。
但是你别忘了,我們是他們的仇人。
家仇國恨,不共戴天,你讓他們如何忘記?
所以我一直告訴你,别大意,說不定,有一天,我們身上最緻命的那一刀,恰恰出自我們最愛的人。
”
“不,阮阮不會這麼對我的!
”
“是嗎?
你那麼愛他,但是看看你對他做的事,你不是也捅了他最深的一刀嗎?
我沒有資格說你,因為我也是。
所以,我壓根兒已經不奢望韶能愛上我,我隻要把他綁在身邊一輩子,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他就行了。
我們,已經沒有了追求愛情的權利,這是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決定了的命運。
”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相信,有一天,阮阮一定會心甘情願地跟我在一起。
”
“我很期待那一天,也許真到了那一天,皇兄我也就可以奢望韶也能跟我冰釋前嫌了。
”
隻是,焘兒,我們之間背負的是那麼條鮮活的生命啊!
那些犧牲怎麼可能被輕易抹去?
阮小緯還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知道男人就在他身邊,他軟着嗓子喊,“焘!
焘,你在哪裡?
”
“阮阮,你醒了?
我在這裡!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一晚上的憋悶,被阮阮一聲呼喚給擊得粉碎,宇文焘簡直欣喜若狂。
阮韶看着宇文焘歡天喜地的模樣,覺得好刺眼。
小緯叫的,不是他。
阮小緯睜開眼睛,安撫地拍了拍男人,然後擡頭對他哥笑,“哥,我已經沒事了,昨晚讓哥擔心了。
”
“我沒事,小緯以後不可以這樣吓哥了。
”阮韶給小緯掖了掖被角,雖然依依不舍,但他不得不走。
“焘,外面出太陽了嗎?
你抱我出去曬曬太陽吧。
還有,我好餓,我好想喝粥。
”
“好好好,我這就去吩咐人準備,你别亂動啊!
”宇文焘興高采烈地吩咐人去了。
阮小緯低垂的眼睛裡全是森冷的算計。
事到如今,他發現,隻專注地去恨,反而輕松多了。
宇文焘,我等着看你痛不欲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