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都在傳,說太子爺從鄉下帶回一女子,生得弱風扶柳、婀娜多姿,深得太子爺寵愛......
杜忘眸光一略,終于意識到什麼,斜睨身側的女子。
迎上父親犀利的目光,掌珠坐立不安。
生怕父親埋怨她不知檢點,勾引權貴以圖榮華。
杜忘揮退下人,轉身面對她。
高大的身影遮擋了晚霞,“你是宋賢的養女?
”
掌珠讷讷點頭,漂亮的眸子閃爍迷離光暈,不知父親會作何感想。
杜忘思忖片刻,緩緩擡手,拍拍她肩膀,“今兒起,你安心住下,其他事交由...我來處理。
”
這大大出乎掌珠的意料,父親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
杜忘示意她放松,“你與太子殿下...如何了?
”
冷峻剛毅的男人,辦案時剛正嚴明,審訊時手段毒辣,素有鐵皿無情之稱;但面對眼前的小姑娘時,刻意柔了三分語氣,添了七分耐心。
掌珠垂下頭,雙手交疊,捂住肚子,喃喃道:“爹爹,女兒有孕了。
”
杜忘眸光一凝。
掌珠護着還很脆弱的“小生命”,擡起頭,對上父親的視線,“是太子的。
”
事關重大。
她不想欺瞞父親,也不想牽連父親,若是父親介意,她會帶着崽崽遠走高飛。
雖然舍不得父親,但她要定腹中骨肉了。
杜忘視線下移,看她謹慎的樣子,無奈一笑,冷峻的面容有了一絲溫度,“你不會瞞着所有人吧?
”
“是。
”
杜忘捏下鼻梁,吩咐一旁的門侍,“去跟西廠的人說,掌珠姑娘身子不适,正在府中靜養,無法進宮。
”
門侍猶豫一下,“大人,西廠那些鬼,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
三廠一衛直接聽命于太子爺,他們下發的命令,等同于太子的意思,百官見之,都要禮讓三分。
杜忘擺擺手,“就按我說的。
”
“諾。
”
杜忘看向掌珠,放柔了聲音,“能講講,你和太子的事嗎?
”
*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站在杜府的單檐懸山屋頂下,望着長巷内的兩排燈籠,掌珠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風吹裙擺,撩起輕紗絲綢,露出一對繡鞋。
她低頭看着。
這雙繡鞋是爹爹剛剛買給她的。
小姑娘翹起嘴角,捂住小腹,嬌俏的小臉寫滿知足。
寶寶,我們有家人了。
新請的婆子劉嬸走上前,手裡拿着一件繡工精美的毛鬥篷,鬥篷上繡着幾朵含苞待放的菡萏。
“小姐别染了風寒。
”
劉嬸是管家的妻子,一直住在府外,剛剛被管家接進府,負責照顧掌珠。
掌珠問道:“爹爹可有交代幾時回府?
”
“聽我男人說,大人平時很少回府,三餐都是在大理寺解決的。
”
掌珠點點頭,“那晚上也要給爹爹留盞燈。
”
“自然要的。
”劉嬸為她捋好被風吹亂的長發,笑道,“不過今晚,大人特意交代,會在二更時分回府。
”
掌珠笑靥帶了幾分甜,整個人明豔不少,“我想給爹爹煲湯。
”
“這些粗活交給我就行了,小姐隻管安心養胎。
”
為了讓掌珠更好的安胎,杜忘将此事,告訴給了劉嬸,讓她務必保守秘密,連她男人都要瞞着。
劉嬸扶掌珠回了東廂房,擰幹布巾,為她擦拭身體,“胎兒在頭三個月最為脆弱,小姐要格外謹慎。
”
“好,我知道了。
”
掌珠換了一套雪白中衣,躺在熨燙過的被褥裡,連腳底闆都暖暖的。
她環顧室内,桌椅闆凳、櫃子矮榻,樣樣不及首輔府,但這裡令她感到舒心。
劉嬸坐在床沿,為她按摩,“小姐先睡下,等大人回來,我再叫你不遲。
”
“嗯。
”掌珠眨眨大眼睛,“您一定要叫醒我。
”
“好。
”劉嬸笑着搖搖頭,為她放下帷幔。
*
夜如潑墨,杜忘從宮裡出來,臉有愠色。
出府前,他騙掌珠說,要回衙門處理一件棘手的案子,實則,他是進宮面見太子的。
他跟太子道出了掌珠的身世。
太子面上沒說什麼,但顯然沒給好臉,那雙薄涼的鳳眸銜着幾許道不清的意味。
作為旁觀者,不會太過同情掌珠。
畢竟,太子沒有強取豪奪,全是女子自願。
但作為父親,杜忘有種無力感,不是對今後的無力,而是對過去那段空白記憶的無力。
倘若沒有遭遇不測,自己的女兒怎會落入萬丈紅塵,被太子糟踐。
沒錯,在杜忘看來,太子身份再尊貴,也是糟踐了自己女兒。
至于女兒腹中的骨肉,杜忘有些犯難。
若是隐瞞不報,這是欺君大罪;可打掉孩子...又于心不忍。
思來想去,選擇了暫時隐瞞。
太子登基,勢必擴充後宮。
到時候,被胭脂香迷暈了頭,哪還會惦記掌珠?
太子對掌珠一時的新鮮,說不定會讓掌珠招來殺身之禍。
隻要讓掌珠斷了與太子的聯系,送去城外悄悄誕下一個孩子,并非難事。
他坐上轎子,歎了口氣,讓轎夫去往首輔府邸。
得知杜忘登門,宋賢有些驚詫。
兩人交往不深,除了公務,平日裡幾乎沒有來往。
而等杜忘道出登門的緣由時,宋賢和薛氏更為驚詫。
薛氏當即站起身,“杜大人說,掌珠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
”
“是。
”
薛氏和宋賢對視一眼,掩不住驚訝。
門外,宋屹安得知老師過來,本想過來打聲招呼,卻聽見這樁事,一時間難以接受,向後退了兩步,清俊的面容多了一絲惆怅。
掌珠尋到親人是件值得為她高興的事,但為何心會失落?
是因為,再也無法毫無顧忌的,與她來往嗎?
客堂内,薛氏緩了一會兒,客氣道:“既是這樣,我們與杜大人也算有緣,不如讓掌珠認我夫妻為義父義母,如何?
”
杜忘緘默片刻,“若是這樣,是小女的福氣。
”
宋賢心中複雜,面上露出溫笑,握住杜忘的手,“賢弟哪裡話,掌珠乖巧懂事,府中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是我夫妻的福氣才對。
”
兩人客氣幾晌。
杜忘起身告辭,走出客堂時,已不見了宋屹安的身影。
此事很快在各大世家傳開,各家家主無不驚訝。
一個孤女,竟是大理寺杜忘唯一的女兒!
要說最驚訝的,還是景國公一家。
後罩房内,聽完消息的方小嵈當即白了臉,“如此說來,那賤人就能名正言順進駐東宮了。
”
方小鸢拉住妹妹,“稍安勿躁,且聽爹爹怎麼說?
”
姐妹倆并肩去往正房。
此時,景國公夫妻也在商讨此事。
景國公手裡轉着文玩核桃,瞪了次女一眼,“都是你不中用,近水樓台摘不到月,讓野猴子撈去了,怪誰?
”
方小嵈不服,噘嘴道:“殿下一直拿年紀搪塞我,怪我嗎?
再說,那賤人妖娆漂亮,是個男人都會動心。
爹爹敢說,不覺得那女人漂亮?
”
“混賬,說的什麼話!
”
方小嵈抿着嘴,臉色紅白交織。
景國公拿手點點她,“不懂主動去取悅殿下,等着殿下來垂青你,哪有那等好事!
”
“好了好了,都冷靜點。
”國公夫人打斷父女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看向丈夫,“現在争這些無益。
那女子現在有杜忘和宋賢兩人撐腰,今時不同往日。
咱們總要想些法子,先下手為強。
”
景國公目視門外,手裡依然轉着文玩核桃,老謀深算的鷹眼流露鋒芒,“又下雪了,呵呵。
”
夜幕之上,雪絮飄下,落在街頭路人的發頂、肩頭。
杜忘回到府上,不同以往直奔書房,而是回了裡屋,換下官袍,更換一套青袍,腳步穩健地步入東廂房。
劉嬸要叫掌珠醒來,被杜忘攔下。
杜忘走到床邊,掀開半側帷幔,凝睇熟睡中的小姑娘。
掌珠面朝外側躺,一隻手杵着左臉,睡相恬靜,長長的睫毛随着呼吸拂動,小臉粉撲撲,乖巧得很。
杜忘搬來繡墩坐在一旁,靜靜打量女兒。
粉雕玉琢的模樣惹人疼惜。
一想到她腹中的寶寶,杜忘有些好笑。
自己不過三十有五,已是快要做外公的人了。
窗外白雪簌簌,屋内燈影重重。
甯谧中透着幸福。
相認一天的父女,續上了八年前的緣。
東宮。
蕭硯夕忙到三更時分,放下筆,仰靠在椅背上,憶起杜忘進宮那晚的話——
“臣為社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臣今日懇請殿下,看在臣兢兢業業八年不休一日的份兒上,給予小女一份恩慈,斷了與她的來往,讓她能夠再覓良緣。
”
驕傲如杜忘,卻為相認不到一天的女兒,冒死請求一個特許......
先是宋屹安,後是杜忘。
蕭硯夕阖眸嗤笑,明掌珠,你還挺有本事,能讓身邊人個個為你舍命。
蕭硯夕睜開鳳眸,拿起筆,幾下勾勒出女子的腰肢,一筆點在肚臍左側,在那裡寫了一個“蕭”字。
他扔下筆,起身走出書房,負手站在高高的玉階之上,任夜風吹鼓大氅。
“來人。
”
一排侍衛閃現,跪在雪地上,“殿下。
”
蕭硯夕望着杜府的方向,半擡玉手,吹飛手中畫作,“把人帶來東宮。
”
*
長夜悱恻,夢境如幻。
掌珠躺在翊坤宮的雕花胡桃木榻上,側臉盯着嬰兒床上的小崽崽。
小崽崽吃着自己的腳丫,樂呵呵看着母親,“姨姨”個不停,在跟自己的腳丫較勁兒。
他還不會發音,用勁兒時隻會發出這種聲音。
掌珠坐起來,走到嬰兒床前,笑問:“寶貝,腳腳好吃嗎?
”
小崽崽睜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沖她咧嘴笑,“姨——”
掌珠抱起他,臉貼臉,“是娘親,不是姨姨。
”
“姨姨姨......”
掌珠失笑,親了崽崽一口,溫柔問道:“娘帶你去看花花好不好?
”
小崽崽好像聽懂了,興奮地直颠肚子。
掌珠用錦被裹好他,剛要抱起來,身後突然出現一抹身影,勾住她的腰,将她壓在胡桃木榻上。
張懷喜随之走來,一臉難色地抱走哇哇大哭的崽崽。
男人酒氣濃重,不由分說地掀開她的衣裙,身體下沉。
掌珠吓得捂住嘴,生怕不好的聲音讓崽崽聽去。
寝殿響起孩子的大哭,和男人壓抑的聲音,待寝門被徹底合上,男人再無克制。
掌珠推不開,垂下了手臂。
每次都是,喝多了才過來,過來就想着那種事。
她失望地閉上眸子,卻被疼醒......
剛剛醒來,夢境和現實分不清楚,掌珠坐起來,左右環顧,發現自己躺在陌生又熟悉的大床上。
床前的男人抱臂看着他,目光淡漠,薄唇扯出一抹暗諷。
掌珠向後縮了縮,反應過來,她被人擄進東宮了。
一種不妙的預感襲上心頭,她下意識捂住小腹,目光閃爍而戒備。
蕭硯夕傾身,雙手撐在她腳邊,“該叫你明大小姐,還是杜大小姐?
”
這種時候,掌珠盡力不激怒他,“殿下叫我明掌珠就成。
”
“好極。
”蕭硯夕擡手,為她攏攏碎發,“惹了孤,真以為杜忘能保你?
”
掌珠渾身冰冷,止不住哆嗦。
不是為自己的處境,而是為肚裡的孩子。
他若蠻橫不講理,崽崽恐有危險。
但又不能直截了當告訴他,她懷了孩子。
正在思忖間,肩頭徒然一涼。
蕭硯夕剝開她一側衣襟,将一壺酒倒在了她的鎖骨上。
掌珠掙紮幾下,被桎梏住。
蕭硯夕一手捏住她亂動的手,另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揚起脖頸,“沒人敢拒絕孤,你是頭一個。
”
他低頭飲她鎖骨裡的酒,淺淺一口,含進嘴裡,随即俯身,貼着她的起伏,張開了口。
掌珠感到兇前濕了,羞得臉蛋绯紅,又氣又着急,嘴上卻要服軟。
她知道這個男人隻吃軟,絕不吃硬。
“是掌珠不懂事,惹殿下不快,掌珠自罰一杯賠罪行嗎?
”
蕭硯夕擡起頭,盯着她閃爍的眸子,“哦?
”
“求殿下給掌珠個機會。
”
“行。
”蕭硯夕松開手,坐在床邊,擡高酒壺,挨到她唇邊,戲谑冷諷道:“沒酒杯。
”
掌珠跪坐在床上,仰頭張開檀口,任辛辣酒水灌入口中。
蕭硯夕勾唇,等她吞咽,卻見她抿住唇向他靠近......
桂香伴着酒香襲來,蕭硯夕眯眸看着慢慢湊上來的俏臉。
掌珠閉上眼,忍着劇烈心跳,緩緩貼上他削薄的唇,試圖渡酒給他。
蕭硯夕瞳孔一縮,這便是她所謂的自罰?
男人不配合,掌珠隻好伸出舌尖,撬開他的唇。
唇上的柔滑觸感比酒醉人,蕭硯夕有一瞬間的怔愣,待反應過來時,小姑娘已經撬開他的唇,讓他品嘗到了溫熱的酒。
掌珠隻喂進去一半,另一半順着嘴角流淌在肌膚上。
蕭硯夕忽然前傾,将她壓在床上,舌頭一卷,卷住了她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