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那邊也貼上!
”
“哎呀,你們貼歪了,再靠左邊一點!
”
“……”
趙貞芳滿院子亂轉,指揮傭人在各門貼春聯。
盤七妹也在忙活着,她今年學會了許多糕點做法,這幾天一直親手制作年貨小吃。
至于費如蘭,筆走龍蛇寫春聯呢。
春聯很早就有了,但以前是挂木牌,明代才開始用紅紙來寫,而且似乎發源地就是南京。
這是遷來南京的第一個春節,等到過年之後,趙瀚就會自立為吳王。
都督府的下轄機構,也會跟着更換名稱,一些部門需要擴充或者調整。
吳王隻是王号,未來的國号依舊沒有确定。
“夫君,你也來寫一副吧,挂在大門口的。
”費如蘭拿着紙筆過來。
趙瀚拿起毛筆,卻聽親衛在門口禀報:“都督,秦老夫人來了。
”
“請他們進來。
”
趙瀚沒有刻意的禮賢下士,他知道秦良玉昨天在遊逛南京。
秦良玉帶着孫兒穿堂過院,沿途沒有看到仆人成群。
這讓她有些意外,又覺在情理之中,似乎趙瀚府上就該如此。
來到内院,趙瀚正在寫春聯。
等着趙瀚收筆,秦良玉才拱手說:“見過趙都督。
”
趙瀚放下毛筆:“秦老夫人,久仰大名!
”
費如蘭站在丈夫身邊,屈身給秦良玉行了個萬福禮。
趙瀚笑着說:“在下剛寫了副春聯,還請秦老夫人品鑒品鑒。
”
秦良玉上前兩步,念道:“百年天地回元氣,一統山河際太平,國泰民安。
好春聯,好氣魄!
”
端椅子衆人圍着坐下,費如蘭取來小吃招待,又讓惜月去沏一壺茶。
趙瀚問道:“秦老夫人到南京可還住得慣?
”
“一切都好。
”秦良玉回答。
趙瀚笑問:“對南京觀感如何?
”
“極好!
”
雙方都沒有直奔主題,秦良玉随口問道:“那些廉租房,為何租賃三十年,房産就歸租客所有。
”
“既然租出去,除非強制驅離,否則沒人願意搬走。
若是可以強制驅離,南京或許不出亂子,其他城市必然亂象頻生,”趙瀚笑着說,“既然如此,百姓出三十年租金,官府勉強收回建房成本,把舊房子贈與百姓又如何?
”
秦良玉贊道:“都督考慮深遠。
”
趙瀚繼續說道:“分田也是如此,現在可以分到個人名下。
時日越久,越難搞得清楚。
三五十年過去,一兩代人之後,田産必然歸為某戶。
官府越是細分,就越要出亂子。
到時候隻能做出調整,規定某戶田産不得超過多少,一戶的人口不得超過多少。
”
秦良玉沒想明白:“隻要官府掌控戶籍和田冊,為何就分不清呢?
”
趙瀚解釋說:“某家的女兒名下有田,嫁出去之後無法帶走,這些田隻能歸為某戶。
官府可以強行插手,但根本管不過來,否則天天管這事兒就能把官吏累死。
還有就是,某戶的男兒,外出當官或者經商,多年之後把戶口遷走,他名下的土地必然留給家人。
一戶兩戶,肯定能收回來,全國到處都有這種現象怎麼收?
”
古代沒有電腦,官府效率很低,這種事情多起來就無法禁絕。
還是那句話,給出去的東西,你沒法再收回來。
想要收回來,就得擴充官吏數量,行政成本直線上升。
各城市的官員住房,趙瀚都不敢建得太好,隻比廉租房稍微闊氣一些。
這是在吸取大明的經驗教訓!
朱棣遷都北京之後,就建了許多官員住宅,也是分給官員居住,等官員退休之後再收回。
結果呢,隻幾十年時間,京官都沒地方住了。
因為越來越多的官員,在分到房子之後,别說退休,就連死了都不把房子交出。
于是從明代中期,京官住的房子,要麼皇帝賞賜,要麼自己購買,要麼出錢租賃。
以北京高昂的房價,京官若是不貪污,每月交完房租之後,工資隻能勉強過日子,請丫鬟仆人根本别妄想。
趙瀚要在每座城市,都建一些樓房,讓官員免費居住——注意,免費居住,不交房租的!
異地調任,房屋退回,不退就撤職。
緻仕退休,房屋退回,不退就取消兒孫三代的做官資格,因為官員在老家是有戶籍和房子的。
這種政策看似嚴厲,估計持續時間也有限。
等趙瀚死後幾十年,或許就會出現官員霸占房屋的現象。
所以,官員的樓房不能修太好。
但又必須比廉租房好得多,否則會打擊官員的積極性。
官員住房,規格是兩室一廳。
而廉租房隻有一室,窮人全家擠在一室!
說實話,抑制腐敗是個大問題。
趙瀚給官員的工資,雖然比大明要高得多,卻不能滿足他們傭人成群的願望。
這在古代是理所當然的,似乎做官就該有很多仆人。
秦良玉跟趙瀚聊得很融洽,從住房聊到官吏,又從官吏聊到民生。
秦良玉突然說:“我在南京看到一種盤娘糖,是用番薯制作的。
聽說番薯産量很高還不挑地?
”
“石砫還沒引種嗎?
”趙瀚問道。
“隻引種了苞谷(玉米),有時候也種高粱,”秦良玉歎息,“石砫山多地少,能種稻米的土地不多,土民都生活艱難得很。
石砫還算好的,這些年輕徭薄賦。
旁邊的酉陽宣撫司,那才是一言難盡。
本來就很窮困,土司還橫征暴斂,前些年甚至激得土民暴亂。
”
趙瀚說道:“這種土司須得嚴懲。
”
秦良玉知道怎麼嚴懲,昨天她問過南京勳貴的下場。
上了年紀的全部處死,青壯打散了扔去各個礦山,女子嫁給移民北方的單身漢。
若有孩童,由生母帶着改嫁。
手段非常殘酷,還不浪費人力資源。
秦良玉問道:“可否給些番薯種子,老身帶回石砫引種。
”
“這個自然可行,”趙瀚說道,“選那些大番薯做薯種,埋到土裡會發芽長藤。
再剪下藤蔓插栽,一年就能插出幾十畝番薯地,幾年之後就能推廣到整個石砫。
”
秦良玉笑道:“不料都督對農事也精通。
”
趙瀚擺手說:“我也隻知一個大概,等老夫人回去的時候,我派幾個精通番薯栽種的老農跟随。
這細節之事,還得老農說了算。
”
馬萬年坐在旁邊聆聽,急得想要抓耳撓腮。
祖母和趙都督都是大人物,卻圍繞農事聊得興緻勃勃,甚至一聊就是半個小時。
不僅是引種番薯,還有如何開墾荒山,如何改良荒地土壤,如何組織百姓興修水利。
北伐呢?
殺鞑子呢?
皇子公主呢?
石砫土司今後如何安排?
“夫君,老夫人,馬将軍,請入内用餐了。
”費如蘭微笑着走來。
衆人轉移到飯廳,趙瀚親自給秦良玉倒酒。
“老夫人,我一向是不飲酒的,今日就陪老夫人一醉方休。
”趙瀚笑着說。
秦良玉笑道:“老了,喝不得年輕時多。
”
趙瀚說道:“那就随意,我先敬老夫人一杯!
”
臨近過年,官員放假,趙瀚也放下俗務休息。
趙瀚待治下官吏并不苛刻,不但俸祿比大明更高,就連假期也比大明更多。
從臘月二十七,一直放假到正月初三。
元宵節放假三天。
清明節、上巳節、寒食節,已在明代合而為一,加起來放假三天。
端午、中秋、重陽、冬至,各放假三天。
每旬放假一天,初九、十九、二十九休息,俗話講就是逢九休一。
非常人性化,讓官吏有時間放松。
放假期間跟大明一樣,每個部門,必須留一兩個人值班。
當然,前線休息不了,負責移民的也沒法休息。
兩杯黃酒下肚,秦良玉指着馬萬年:“我這孫兒,從小讀書,弓馬娴熟。
他立志找鞑子報仇,能夠在都督軍中做一小卒?
”
“馬兄文武全才,怎能屈做小卒?
”趙瀚笑道,“正好我要擴編騎兵,馬兄若是願意,可做騎兵哨長。
”
秦良玉說:“老身知道大同軍規矩嚴厲,軍官須得論功升遷,讓他去做小卒便可。
”
趙瀚搖頭:“大同軍就缺騎将,馬兄做哨長已是委屈了,暫時隻能統領一百騎兵。
等戰馬繁衍開來,今後再次擴軍,馬兄統領三五千骁騎亦可為也。
”
“多謝都督!
”馬萬年非常興奮。
他雖然從小練習弓馬,但石砫根本沒有成規模的騎兵。
馬萬年一想到統率精騎,縱橫沙場,所向披靡,那感覺就爽快得很。
蓦地,馬萬年忍不住問:“都督如此年輕,敢問貴庚幾何?
”
“快二十三歲了。
”趙瀚笑道。
馬萬年頓時無語,他比趙瀚還大一歲。
秦良玉也有些驚訝,但并不糾結于此,而是問道:“皇子皇女何在?
”
趙瀚說道:“讀書去了,中午在學堂吃飯,晚上才在家裡吃。
他們每日與我一同用餐的。
”
“原來如此。
”秦良玉徹底放下心來。
雙方根本就不談歸附之事,更不談歸附之後的待遇,似乎談那些東西都是多餘的。
(解釋一下,三四層的小樓,用不了多少鋼筋,甚至可以不用混凝土。
就算使用,也隻在每層過渡時澆一圈。
至于框架結構,那是21世紀之後興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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