レ..♠レ九月底,懷縣,郡守府
三更的梆子剛敲過,接到懷縣來的妻妾子女們早已歇息,仆役遣離,幽暗的燭火下,新任河内太守焦觸不停地在内廳中來回踱步着,每隔一時片刻,他便要擡頭望向廳門,很是心神不甯的模樣
初秋亦有幾分寒意,夜已深,他卻還在等人
這一夜,注定要無眠
“咚!
咚!
咚!
”
期待中的敲門聲終于響起,卻又突兀得緊,将焦觸吓得身子一抖,盯着門看了半晌,深深地吸口氣下肚,方才回到主位上坐定,開口時,語氣已平淡得聽不出一絲起伏:“有何事?
”
跟随他已近二十年的親随霍樸在門外輕輕禀道:“阿郎,郝校尉領客求見!
”
“不見!
”
焦觸拒絕得很堅定,霍樸卻似乎沒有聽到,隻在門外繼續道:“阿郎,夜深寒重,使客久待無禮!
”
看着門紙上顯出的人影,輕輕問道:“霍樸,你本乃焦氏部曲,為何始終不肯于河南入籍,脫奴身?
反為此事如此熱心?
”
門外人影怔了一下,沉默良久,方答道:“霍樸數代為焦氏奴,自當忠心為主!
且樸雖為奴,卻隻為阿郎之奴,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與其餘低賤輩自不同!
”
對着多年忠仆,焦觸亦未隐瞞,忍不住詢問道:“然今rì之事,吾亦惶恐!
不知對焦氏全族是禍是福!
”
門外黑影偏頭想想,答道:“樸低賤之輩,難明天下事然亦知焦氏非阿郎一人之焦氏!
阿郎顯貴焦氏顯貴;阿郎事敗焦氏未必便敗!
”
點點頭,焦觸輕歎口氣:“請客入内!
”
不多時,霍樸便往前廳将客人請至,推開門引進内
燭火下的yīn暗中,能隐約可見,走在前的乃是蕩寇軍中戟騎校尉郝萌,後面的卻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文士
“汝何人焉?
”
待霍樸退出,二位客人還未入座焦觸沒有理會郝萌,對着魁梧文士先出聲指問
文士彎身施禮:“冀州袁将軍帳下颍川郭圖,表字公則,見過焦公!
”
“好膽!
吾家與袁本初是敵非友,”焦觸勃然大怒,厲聲喝問:“汝為袁紹部屬,竟敢孤身至此,謂吾河南刀不利麼?
”
郭圖卻隻是個真小人,一點面子也不給焦觸留,也不怕他的恐吓:“吾乃袁公客!
懷缺利刃、臂無勇力孤身入河内,卻隻為救公于水火!
焦太守yù殺喚二三甲士可擒也!
”
對方也是在裝腔作勢,焦觸看得明白,冷笑道:“吾乃折沖将軍姻親、河南重臣,你有何語往?
”
郭圖亦冷笑與對,答道:“圖本口拙輩,不善辭令,隻以實言相告:數rì前,我家主公與鮮于輔、劉和聯軍,又有烏桓騎助陣,已大敗公孫瓒于鮑丘,斬首二萬餘,降者無數!
畏吾主之威,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各郡豪族俱殺公孫瓒所置長官,盡降吾主袁公,今公孫瓒隻獨守易城,朝夕可破!
幽州若平,吾主揮師南下,首當取河南,将軍治河内,恐禍不遠矣!
”
明知對方還是在恫吓,焦觸眼皮卻也忍不住跳了跳,嘴上卻不服輸,強辯道:“吾河南有蕩寇、虎牙二強軍,袁軍南下,未必便不可與敵!
”
“河南軍雖jīng卻寡,吾主占數州之地,帶甲二十萬,良将千員,鄧慕安軍不足兩萬,将不過太史、徐、車、典,若起軍相抗,不過螳臂當車罷!
且河内尚有宗賊患未平,聞吾主揮師南下,其等當亦願為援!
”
為響應郭圖的話語,郝萌在旁适時插語道:“近rì,有河内親友相訪某家,亦言若袁公南下,其等皆願附翼!
郝萌非不知忠義,然良禽擇木、良臣擇主,智者當知順逆進退,鄧季小兒敗亡在即,公何不投袁公?
”
郝萌與韓浩都是河内人,自從領軍入懷縣,少不得有親朋故舊尋上門來,有攀交情的,有求情免四等民之策的,亦有順便做客的,早将他得心動,願往投袁紹
瞪着眼前二人半晌,焦觸方指客席道:“請入座!
”
前期已做了許多鋪墊,這次冒險獨入敵營勸焦觸改投袁本初,隻怕已是**不離十,自家當可得大功一件,不讓沮授、審配之流專美于袁公座前郭圖是個善察言觀sè的,待入座後,又添語道:“今漢室微弱,諸侯逐鹿,丈夫若不能獨善其身,便當擇其賢者而從之!
觀天下群雄,唯有袁公四世三公、雄才偉略,可為明主!
圖南下時,袁公亦曾有言,太守若能引河内蕩寇軍往投,當上表天子,使公領青州刺史之位!
”
這好處不過是在慷他人之慨,青州如今大半還在田楷掌控中,袁紹隻得劉備所棄之平原國一地
不過郭圖并未謊,焦觸近rì在河内亦曾有聞,幽州公孫瓒已大敗,兵将折損得厲害,如今隻能退守易縣孤城,高築牆、深掘溝,再不敢輕出,青州想必早晚亦要易主
面對郭圖的各種威逼利誘,焦觸歎道:“足下與郝校尉所言雖有理,然某與鄧慕安乃姻親,其雖非雄主,待吾卻親厚,且吾全族盡在河南,實不忍棄之!
”
郭圖哈哈笑道:“公本俊傑,何必屈于小兒輩下?
焦氏既與鄧季有親,其聞公改投,亦當不會為難河南之焦氏!
”
前番袁紹遣細作投書河南各文臣武将,徐晃、太史慈、田豐等已盡斬殺來使,報于鄧季得知;便是原袁紹麾下之呂曠,亦恐本初追罪,又有全族押在河南,朝三暮四亦受人恥笑,未敢輕生二心反倒是文官中隻位在二田之下的焦觸雖托稱已斬殺袁紹使者,yīn卻縱之,數次俱如此,有此事在前,郭圖方敢孤身往懷縣來做客!
焦觸早已心動,先前面上功夫做足,未來的大餅也已拿到,這時才開始向郭圖訴苦:“河南行事乖張,文武從未有兼事者!
鄧慕安雖以河内糧秣郡事委之,吾卻管不得軍馬,除衙役外,再調不動一個兵卒,蕩寇軍絕無指望!
”
焦觸這般,大事便已定下,郭圖心中滿意,又奇問道:“在下在冀州,曾聞初平三年,西涼諸賊取長安,卻求糧于河南,以徐晃為添頭,此輩亦不能之另投明主?
”
焦觸苦笑:“徐公明甚直,且鄧慕安對其有知遇之恩,故無可之!
便其願另投,蕩寇軍中卒兵願随之者亦寡!
”
郭圖面sè頓時yīn沉下來,轉首問郝萌:“此言當真?
”
“然!
”郝萌點頭道:“便是某之戟騎校,籠絡rì久,與某親近者雖衆,然若知吾yù叛離河南,亦不能知可有幾人往随!
”
若非此二人皆為新投,不可破了面皮,郭圖都忍不住要開口痛罵了若無河南jīng兵肯跟随,袁公要你二人何用?
生生将怒氣忍住,郭圖沉聲問道:“緣何?
”
之前猶豫難定,便是知道除河南jīng兵外,自家并無袁紹所看中者,然困龍終需沖天,借得袁本初之勢方可成自家基業,冒險一搏也是應當,焦觸老實答道:“一因卒兵家眷老小皆在河南,雖皆數年内新組成戶,然吾等實難料有幾人可舍之不顧;二則鄧慕安厚待勇士,卒兵得利甚豐,多願為其效死力!
”
“若卒兵改投袁公,冀州亦可加倍善待!
”如今箭在弦上,郭圖隻能先替袁紹做主,他又是個薄情的:“家眷老小既非其親,料不難棄之!
”
焦觸沒有吭聲,倒是郝萌搖搖頭,還是老話答道:“恐不易行事!
”
叛主另投這樣的事情,事前自然不能大肆宣揚,隻可與一二親近人定計,焦觸、郝萌都拿不準事起時卒兵中能受他們蠱惑的到底有多少
好在郭圖并非完全庸才,見焦觸、郝萌俱無把握掌控卒兵,便獻計道:“若不能利誘,尚可勢逼!
張晟早遣使于袁公處,若有袁軍南下,其等願為吾軍前鋒!
今張晟統合宗賊,亦有五六萬之衆,汝等若于懷縣起事,袁公當遣大将南下,又有其等外援,當可逼降蕩寇軍,定河内之局!
”
“此當可行!
”焦觸點頭道:“平rì蕩寇軍盡四散往各縣讨宗賊,懷縣守兵卻少,待郝校尉所部留守懷縣時,吾等于内起事,當請袁公遣偏師入河内,有張晟等接應,大軍合圍,逼降蕩寇軍!
”
虎牙軍雖受鄧季之命入援河内,不過畢竟要兼顧守衛河南,一向隻在黃河北岸附近數縣内剿賊,故此三人計議并未将其等算計入内
三人再定計一番,終約定待十月中旬,郝萌之戟騎校輪值懷縣時,焦觸等于内起事,同時請袁紹遣師入河内、張晟外援,招降徐晃等,逼退虎牙軍待大事定,焦觸、張晟、郝萌當調往平原,圖謀青州,便是鄧季yù報複亦鞭長莫及,河内留與袁本初經營
諸事議定,郝萌自歸其營布置拉攏親信,郭圖在焦觸府上留宿一夜,次rì歸邺城回報袁紹公孫瓒在易縣做困獸之鬥,卻不易取,袁本初已回軍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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