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老天聽到了他的心聲,看似滔滔不絕永無止境的怨怪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停了下來。
毒娘子似乎是自己累了,喘着氣,瞪着天靈,歇了一會兒才又惡狠狠地說道:“我告訴你,以後不管濬兒或者繡兒他們兩個中任何一個傷了,哪怕隻是一根頭發我都不會放過司馬峻嵘的!
”
天靈無奈的歎了口氣,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一貫的卓然脫俗飄然若仙,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子,面對妻子的蠻橫不講理敢怒不敢言。
這司馬峻嵘犯的錯到底跟他有什麼關系啊,又不是他指使司馬峻嵘去害司馬濬的,她對着他撒什麼氣?
真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是非不分!
“今日累了,時間也不早了,等我休息夠了,明天就為濬兒施診将毒逼出來。
”毒娘子看向床上的司馬濬,這個孩子這麼多年受的苦已經夠多了,他也沒礙着誰的事,怎麼總有人要跟他過不去呢?
還以為在西臨能讓他過上稍微安甯清淨些的生活呢,沒想到……
紅叔喜道:“晚輩現在就去替兩位準備房間和吃的!
”
說着就出去了,把王爺交給這兩位他是完全放心的。
*
五皇子府。
南宮珏聽了淩風的彙報,眉梢微挑,這才不過半天的時間竟然就已經将人請過來了,紅叔辦事的效率果然神速。
大名鼎鼎的天靈老人他還沒有見過呢,要不要趁着這個機會去見上一面?
“剛才屬下路過三殿下那兒,三殿下讓屬下轉告五殿下,天靈老人脾氣古怪,沒有葉公子或者福甯郡主一同前往的話,還是不要過去了。
”仿佛看出他所想,淩風察言觀色,如實将南宮彥的話說了出來。
南宮珏點頭,他也隻是好奇天靈的真容,要見也是明天再去見,現在天色已經晚了,這個時候過去不就是唐突高人了嗎?
随即想到明天是沈柔出殡的日子,他又沒空,不知道等他後日有空天靈會不會還在濬王府?
天色一亮,相府就一片忙亂,到處都是匆忙的腳步聲,孫嬷嬷早早的就将景繡叫了起來,生怕她起的遲了更遭人诟病。
在她的督促下飛快的洗漱完畢,景繡就出了清楓院,來了前廳。
前廳已經來了不少人,燈火通明,哭聲震天。
目光淡淡地在衆人臉上一掃,從客人到家中的下人全都是一臉哀戚的模樣,仿佛對沈柔的死十分悲痛。
隻是這其中多少人真心多少人假意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不會相信,以沈柔的為人會有這麼多人發自内心的悲傷。
并沒看到景天岚的身影,從沈柔死的第一天開始到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了裡裡外外張羅的人全是二姨娘秦芳宜。
一個姨娘竟然将喪禮辦的如此妥帖,沒有出亂子不說,還如此的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實在是難得。
這說明秦芳宜的能力遠超過他們的想象,隻是以前被沈柔壓制着沒有施展的機會罷了……
景媛眼尖地瞥到景繡來了,對遠處混在人群中的丫鬟使了個顔色,丫鬟不着痕迹的點點頭。
葛天一一身素服,悄無聲息地來到景繡身後,語氣擔憂地低聲問道:“不知濬王和蔣護衛的傷勢如何了?
”
光天化日之下,十來個頂級殺手公然刺殺濬王,這不僅是不把他放在眼裡,也是不把西臨朝廷放在眼裡。
現場戰況慘烈,十來個殺手竟然全部死了,大部分是被濬王和蔣護衛殺死的,少數兩三個則是在看到他和五皇子帶人過去後自知逃脫不了自殺殒命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這些人訓練有素,誓死完成任務的決心。
還好濬王和蔣護衛的功夫都不弱,不然隻怕難逃一死了。
濬王還好,那麼激烈的厮殺身上滴皿未沾纖塵不染。
似乎隻是受了點輕傷,但蔣護衛就沒這麼幸運了,看那渾身是皿多處刀傷的樣子,不兇多吉少也至少養上好幾個月才能康複。
不過有郡主在,想必能好的更快些吧!
景繡一驚,錯愕地看向他,“你剛才說什麼?
”
葛天一微怔,詫異地看着她,見她對昨日的事完全不知情的樣子,覺得十分詫異。
濬王既然受傷,不可能不找她啊?
“昨天上午濬王從宮中出來,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十來個黑衣人行刺,濬王和蔣護衛都受了傷。
”見景繡神色緊張,又趕忙說道:“不過濬王殿下隻是受了些輕傷,蔣護衛傷的比較嚴重……”
景繡耳邊嗡嗡作響,腦中一片混亂。
昨天上午司馬濬從宮中回去的時候明明就好好的啊,難道他是故意忍着傷痛不讓她知道?
忽然想到南宮珏的異常,難道他和司馬濬聯合起來瞞着她?
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能瞞着自己?
“哎……”葛天一見她一臉擔憂地往府外跑,神色一變,想出聲叫住她。
沒想到卻将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頓時抿起嘴。
見衆人神色驚訝又古怪地看着景繡消失的方向,心裡後悔不疊,真不該多嘴。
這個場合她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跑開了,這些人不知道背地裡怎麼說她呢?
而且等會也不知道那個大小姐會有什麼大招要使,她這個時候跑開,自己一個人應付起來太困難了!
但願她見到濬王無事就趕快回來吧!
一直趴在沈柔棺材旁痛哭的景媛一直悄悄地注意着景繡的動靜,見她仿佛有急事般急匆匆地跑開,眉頭微蹙,心裡莫名地擔憂起來,生怕自己安排好的一切有了變故。
景繡來到府門口,直接拉了系在門口石獅子上的一匹高頭大馬,翻身而上,快馬加鞭往濬王府的方向而去。
心裡既擔心着急又有些生氣,受傷了竟然還在自己面前沒事人一樣的哄着自己玩,他就感覺不到痛嗎?
深秋清晨的街道上,此刻已經人來人往了,人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生活,各種車馬行駛的聲音和各色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
景繡無疑是清晨街道上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如今平陽城裡認識她的人不少,她所到之處衆人紛紛讓路,駐足看她,一片喧嘩。
她卻全然不顧,紅着眼眶,一心記挂着司馬濬此刻如何了。
南宮珏見她出府就馬上從暗處出來,看着她騎着馬絕塵而去的背影,眉心緊蹙。
也隻有司馬濬能讓她這麼着急和慌亂了。
“殿下,我們……”淩風跟在他身後,同樣擰眉看着景繡離去的方向,輕聲開口。
“沒事,我們就在這等着吧,你繼續注意景媛和司馬峻嵘的動作。
”
有天靈夫婦在,景繡應該會放心很快回來的。
淩風領命,繼續隐身到暗處去了。
景繡沒想到竟然會在濬王府的門口看到司馬峻嵘。
同樣司馬峻嵘似乎也沒想到今天這樣的日子,她能有有空來這裡。
景繡故作鎮定若無其事地下馬,司馬峻嵘也從容不迫笑容滿面地從馬車上下來。
“師妹,這麼巧?
”
景繡淺笑,點頭道:“是夠巧的,師兄這麼早就來濬王府?
”
“昨兒晚上聽手下說濬王白天遭遇刺殺受了傷,心裡擔憂不已,但是天色已晚也不方便過來,惦記他的傷勢一夜沒睡,見天亮了就迫不及待的起床過來了。
”司馬峻嵘收了笑容,臉色凝重,語氣擔憂,冠冕堂皇的說道。
景繡嘴角微抽,眼中諷刺一閃而過,一邊大力敲門,一邊語含笑意地說道:“師兄的消息看來不怎麼靈通啊,司馬濬昨兒上午遭到刺殺,你晚上才得到消息?
”
門從裡面打開,對方探出頭來,一看是景繡就立馬開了門。
景繡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家王爺怎麼樣了?
”
“這個,小的不知道。
”開門人搖頭道。
景繡越過他直接往裡走。
司馬峻嵘跟在她後面,輕笑一聲回答她的問題,“看師妹的神情似乎也是才知道濬王受傷的事情,看來你的消息比我還閉塞啊!
”
景繡嘴角勾了勾,并不欲和他多說,她一定會讓傷害司馬濬的人付出代價的!
兩人來到清楓院,紅叔聽人禀報他們二人來了,已經在院門口等待了。
“紅叔,他怎麼樣了?
”景繡一見到他就沒辦法保持淡定,急匆匆地跑過來,拉着他問道。
紅叔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瞞的過她,兩位前輩待會兒就會為王爺施針逼出身體裡面的毒了,隻要再遲半天,繡兒就能看到清醒的王爺了。
“你放心吧,王爺會沒事的。
”
景繡一聽這話,神色更加緊張了,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司馬濬現在有事!
忙跑進了院子去瞧司馬濬。
紅叔警惕地看着司馬峻嵘,眼睛精光微閃,行了一禮,“老奴參見太子殿下!
”
“嗯。
”司馬峻嵘輕輕應了一聲,就神色擔憂地往裡走去。
紅叔神情微怔,也沒有阻攔,跟在他身後。
景繡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司馬濬,忍了一路的眼淚奪眶而出,緩緩地走到床邊,顫抖着伸出手摸向那張峻臉。
從來沒有如此的心痛過,他不知道他對自己有多重要嗎,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瞞着她,還裝作若無其事地欺騙她?
司馬峻嵘眯着眼打量着床上的司馬濬,眼神莫測。
紅叔擡眼偷偷觀察他的神色,将他表情盡收眼底。
“繡兒,濬王他到底怎麼樣了?
”司馬峻嵘上前,緊張地問景繡,視線卻是滿含擔憂地落在司馬濬臉上。
景繡這才想起來伸手摸向司馬濬的脈搏,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漸漸停止了哭泣。
司馬峻嵘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生怕錯過她任何的表情變化。
景繡緩緩地收回手,兇口因為氣憤不停地起伏着。
慢慢的擡起頭,看向他,眼神犀利,仿佛能夠射穿人心。
司馬峻嵘不動聲色,神色不變,擔憂之色不減反增。
她像是極力在保持鎮靜,一字一頓,哽咽地說道:“他中了毒,很厲害的毒,我暫時想不到如何救他。
”
司馬峻嵘心裡一喜,看她神色不像是說假話,她都沒有辦法,其他人更不可能有辦法了。
司馬濬死定了!
原本對這次的刺殺并沒報多大的希望,不過就是為了看看他這幾年功夫長進了多少,試探試探他周圍到底有多少人在暗中保護他。
本來自己還擔心這次的行動太過魯莽,沒想到竟然意外的得手了,他是對他自己和蔣遷的身手太過自信了嗎,暗處竟然都不安排人手跟着。
如今這樣,真是活該!
自己已經和修司簽了協議,有半座金礦的财力,如今司馬濬又死了,東旗還有誰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不,應該說整個天一誰還敢不把他放在這眼裡?
盡管心裡喜的恨不得跳起來,但是面上卻震驚不已,瞳孔大睜,難以置信地看着景繡,喃喃道:“怎麼會……不可能的……”
景繡心裡的諷刺就如春天的野草般瘋長,挂着淚水我見猶憐的臉上卻是分毫不顯。
“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能把他救回來的!
”她扭頭看向床上的司馬濬,固執地不讓眼淚掉落下來,雙手緊緊地攥起,語氣倔強地說道。
這話落在司馬峻嵘的耳朵裡卻更像是不認命,像是固執地要和老天爺作對,負隅頑抗。
心裡冷笑不已,卻是懇切地開口,“别着急,師兄相信你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三弟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
紅叔看着他惺惺作态,心裡冷笑連連,看向景繡附和道:“太子殿下說的是,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繡兒你别着急,總會想到辦法的,大夫說了,十日之内王爺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
景繡點點頭,看向床上的司馬濬,握住他的手,心裡道:等我,晚上我就過來救你!
然後就狠心起身,對紅叔道:“好好照顧他!
”
等她處理好相府的事就過來!
紅叔鄭重點頭,“我會的!
”
司馬峻嵘走到紅叔旁邊,“好好照顧濬王,我改日再來看他!
”
紅叔應了一聲,司馬峻嵘點點,最後“擔憂”地看了床上的司馬峻嵘一眼,跟在景繡身後離去。
景繡一路出了王府,上馬離開。
司馬峻嵘上了馬車,臨飛看着前面景繡逐漸模糊的背影,低聲請示道:“王爺,我們……”
“去相府!
”司馬峻嵘掩飾不住心裡的激動,語氣輕快,志得意滿。
臨飛駕着馬車沿着景繡走過的路快速駛去。
相府之中,哭聲陣陣,氣氛哀沉。
景繡走後不久,忽然一個丫鬟一路又哭又喊地跑到靈堂前,噗通跪下,“夫人,奴婢對不起你啊!
”
衆人愕然地看着她,眼神充滿困惑。
從沈柔死就幾乎沒有開過口的景仁義,勉強站起身子,慢慢走向她,聲音嘶啞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翠綠是母親生前的貼身婢女,伺候母親一直盡心盡力,她為何會在出殡前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到底什麼意思?
景媛也上前來,看着那丫鬟,“翠綠?
”
翠綠轉身對他們不停地磕頭,涕淚橫流,愧疚自責地說道:“大少爺大小姐,是奴婢沒有保護好夫人,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啊!
”
衆人大驚,雖然一開始景媛也口口聲聲地說過沈柔的死有蹊跷,并且曾毫不避諱的說過沈柔是被景繡害死的。
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相信她的話,知道她和景繡素來不和,悲痛之下失去理智胡亂懷疑也很正常。
此刻再聽到這個丫鬟的話,衆人都不由狐疑起來,莫非沈柔的死真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