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仙水,我沒記錯的,因為當時我覺得這個名字特别雅緻好聽,所以多記了一次的。
”遲歸說道。
“你确定音彌生給他的士兵用了羽仙水?
”卿白衣驚詫道,身在帝家的好處就是,可以看到很多普通人看到的秘密和八卦,比如那二十多年前的事兒,普通人根本無法知曉,可是身為帝家的人,那便輕而易舉可以知道了。
卿白衣,相當了解這羽仙水的惡毒之處。
遲歸見他神色嚴肅的樣子,點點頭:“應該是吧,隻有這種毒藥,才能有這樣的效果,幹嘛,你想要啊?
”
“音彌生……怎麼會做這種事?
”卿白衣坐在椅子裡,有些難以置信地低語。
遲歸卻笑:“他為了守住南燕,被逼到無路可走的份上,做出這種事又有什麼好奇怪的,說不定你以後會做出比他更可怕的事,你不跟他一樣,鐵了心要死守後蜀嗎?
”
“你好像幸災樂禍一樣。
”卿白衣看着遲歸,面帶愠色。
遲歸哈哈一笑,擺手說道:“我有什麼好幸災樂禍的,他早晚會死的,怎麼死我又不在意,他這樣自毀自己,對我而言頂多是個笑話,無關我的痛癢,我對于折磨我自己不喜歡的人,沒有興趣的,那是很低級的娛樂手段。
”
他說罷之後又看着卿白衣:“不過我挺佩服他的是,他用得出這種藥,一般的人,可是沒膽子用的,蜀帝你敢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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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用,你敢給嗎?
”卿白衣目露寒光。
“你敢用,我也敢給,可是我給不了。
”遲歸頗是無奈道:“記在學院裡的那方子有些殘缺,那位未顔前輩又是一個天才,我沒辦法補全那秘方,想想真是可惜啊,我要是有那樣的方子,我就擁有了一隻無敵的大軍,可以踩死石鳳岐!
”
南九在桌下踢他一腳,狠狠瞪他一眼。
遲歸皺着鼻子:“本來就是。
”
“你一點都不覺得這種事情讓人心底發涼,有違人倫天道嗎?
”卿白衣看着遲歸天真的面孔,覺得這人就是披着天使面孔的魔鬼。
遲歸無謂地聳肩:“又不是我幹的,我為什麼要覺得心底發涼?
不過蜀帝,你倒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你現在覺得有違人倫天道,說不定你以後卻會做出更殘忍的事,那你現在這樣假惺惺的悲憫,會不會顯得很虛僞呢?
”
“我雖然不喜歡音彌生,但我也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個很溫和很無争的謙謙君子。
連他那樣的人,都可以在戰場絕境下施展焦土之計,羽仙之水,蜀帝,我不覺得,你的本性比他更善良,那麼你做出比他更惡之事,完全有可能,罪惡與黑暗把你吞噬掉,也很正常。
”
卿白衣的指尖有些發涼,心頭劇跳,竟然有種無名的恐慌在他心底生起,他坐在那裡久久未動,看着遲歸半晌竟然找不到反駁之語。
“滾出去。
”很久以後,他才說道。
遲歸歡快地跟南九起身離開,南九走之前看着面色發白的卿白衣,有些不滿遲歸今晚所說的話,所以他質問遲歸:“你幹嘛要告訴他那些話?
”
“為了讓他害怕啊。
”遲歸說得好生直接。
“什麼?
”南九一愣。
“他害怕了才會投誠啊。
”遲歸背着手,走在暗影重重的樹下,長籲短歎,“讓他覺得害怕,不想成為像音彌生那樣的人,不想喪失了人性,他或許就會投降了,為了讓他投誠,我真是辛苦啊。
”
南九站定,看着遲歸的背影:“他要是一直不投降呢?
”
“那我就隻好一直勸他咯,不然咧,我還能怎麼辦?
把他殺了嗎?
”遲歸甚是無奈地樣子。
“我覺得,他好像動搖了。
”南九小聲地說。
“真的嗎?
”遲歸轉過身跑到南九跟前,驚喜地問道,“小師父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
“他剛才的氣息很紊亂,你武功不夠高所以感知不到,他的心也很亂,以前你勸他投降的時候,他沒有這樣慌張過的。
”南九有點不樂意遲歸這麼興奮的樣子,他挺希望看到卿白衣一直挺直傲骨的。
遲歸猛地跳上南九的背,高興得大喊:“太好了!
不枉我這麼辛苦努力費了這麼這麼多的口舌!
這下我看石鳳岐怎麼說!
我就是比他厲害!
”
南九無奈地笑道:“你就隻是為了跟石公子争一口氣嗎?
”
“不完全是,我還要讓小師姐看到我的本事!
”遲歸挂在南九身上,晃着腿興奮得臉都發紅:“小師父,你看着吧,我要讓世人知道,憑我們兩個人,就能拿下後蜀!
”
“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我可沒幫忙。
”
“胡說,要不是你,我連這王宮都進不來!
小師父你可厲害了!
”遲歸跳下來,手臂搭在他肩上,笑嘻嘻地說:“小師父,我跟你講哦,如果音彌生真的用了羽仙水才造成這場大亂,我是要看不起石鳳岐的。
”
南九不解,音彌生用了羽仙水,遲歸為什麼看不起石鳳岐?
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見他神色疑惑,遲歸笑聲解答:“很簡單啊,如果音彌生是用了羽仙水,那麼石鳳岐正确的做法就應該是将此事揭露出來,讓天下人都看看音彌生是個何等讓人惡心讓人唾棄之輩,現在攻克南燕最大的難關就是音彌生,隻要毀掉音彌生,南燕的力量将去一大半。
”
說到此處,遲歸神色有些鄙夷,嗤笑一聲:“可是石鳳岐竟然放過了這樣的機會,還想方設法為他掩示,你說,石鳳岐是不是個廢物,讓人看不起?
”
“可是音世子是石公子的朋友……”南九辯駁一聲。
“朋友?
現在于他們而言,除了大隋國的人,還有誰是他的朋友?
所有的人都是敵人,都該死,他這般優柔寡斷,還自诩良善,真是讓人惡心。
”遲歸不屑地嘲笑道,“換作是我,就算音彌生用的不是羽仙水,我也會讓他變成羽仙水,借此機會,除掉音彌生。
”
南九停下步子看着遲歸,甚是不解,以前的那個遲歸,跟現在的遲歸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難道,為了争奪天下,就連至親的朋友都要暗害嗎?
”南九輕聲問道。
遲歸卻笑:“不然呢?
在這一點上,我蘇師姐就聰明得多,至少不會像石鳳岐這麼蠢。
蠢到讓人讨厭,平白無故地浪費大家時間。
”
“可是我覺得,小姐也會救音世子的。
”南九又道。
“小師姐不一樣,小師姐向來包容仁厚,她救過的人可多了,再者說,雖然我不喜歡音彌生,不可否認的是音彌生對我小師姐的确還不錯,我小師姐是個承人之好必定相報的人,她要救音彌生無非厚非,石鳳岐算什麼玩意兒?
”
遲歸小臉一擺,透着濃濃的不恥與不屑。
“他以為他是誰,在這裡假惺惺的善良着,浪費的是我們所有人的時間,連累着小師姐也要跟他耗費多一些時間,想着就讓人惡心。
”
南九不再說話,他無法在語言上勝過遲歸,不可能辯論得過他,但是南九内心有自己的堅守,他沒覺得石鳳岐這件事做錯了,音彌生值得讓大家冒險。
遲歸跑上前拖着南九的手往回跑:“小師父,你剛才說卿白衣有投降的迹象,我們趕緊寫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師姐,我們可不像石鳳岐那麼沒用!
”
小師姐收到好消息隻是苦笑,年輕的娃兒,你别真把商夷給忘了,後蜀敢有一點點投誠的苗頭,商夷就能給他掐滅了。
“遲歸此事辦得……的确大出我所料。
”石鳳岐坐在床頭說道,他想着他的兄弟,唉,他的兄弟卿白衣如今也不知被煎熬成何等模樣了。
當年年少時,暢快肆意的明媚時光,是不可再追的往昔,如今是想将那往昔好好珍藏,都有些有心無力。
遲歸反反複複地遊說卿白衣向自己投誠,其實,于卿白衣而言,他是甯可戰死在自己手下,也不願意向自己屈膝下跪,做個臣子的吧?
并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君王尊嚴作祟,而是後蜀如若降隋,那便是徹底地撕裂了過去,連再道一聲老友的資格都不再有了。
魚非池搭着一條薄毯在兇口,靠在枕頭上:“我沒在想後蜀的事,我在想音彌生此時已去阻擋明珠,明珠此時,怕已不是他的對手。
”
石鳳岐想了想卿白衣,魚非池則是想了想明珠。
明珠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做多了孽,這輩子的這個情路實在是太不順暢了。
此時音彌生被調離前去與明珠對戰,讓明珠如何面對音彌生?
她是個直爽熱辣性子,喜歡上音彌生也從不作半點掩飾,這會兒兩人戰場再相見,怕又是一番難解的恩怨。
隻不過,好像再也沒有人關注那些被淹沒在滾滾狼煙裡的愛情了,就好像,那些愛情變得一點也不重要,無關天下,微不足道,提多幾次都令人不恥發笑,道一聲無用之物,不過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