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此時此刻,沒有什麼事比抗擊鞑子更重要,這二百人雖然是您的親兵,可他們更是燕北軍,他們要保護的人是您,您是主帥,您的安危事關勝敗,事關大齊疆土,邊關失守,無數百姓生靈塗炭,小王即使為楊三小姐報了仇,也會愧對百姓,愧對列祖列宗,您的這些親兵,小王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就讓他們跟随大都督到戰場上殺敵,建功立業吧!
”
燕北郡王慷慨陳辭,他尚年幼,他不能像楊大都督那般踏馬擊敵寇,醉飲胡虜皿,他能做的隻有為妻報仇,斬殺土匪,保一方百姓平安。
這時,賓客中一個少年高呼道:“郡王爺說得對,大都督更重要!
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
”
這是韓無忌,他喊完看向沈彤,沈彤沖他點點頭。
賓客們如夢方醒,此時一定要表明态度,這件事已經不再是醜事,而是可歌可泣的壯舉,而他們也不用擔心被滅口,他們是這場壯舉的見證者!
“郡王爺此舉不僅是為楊三小姐報仇,更是保燕北百姓平安,我們張家決不袖手旁觀,府中二十名護院聽從郡王調遣。
”
張家出二十人,就想分一杯羹?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聽者有份,功勞是大家的。
“我們李家世代練武,家中男兒皆有武功,願出三十人跟随郡王爺剿匪!
”
“我們劉家出五十人!
”
“我們蔡家也出五十人!
”
......
王太監終于被這滿堂山呼海嘯驚醒了,此情此景,令他熱淚盈眶,這才是他想看到的。
“太感人了,太感人了,灑家一定要将燕北各大世家的義舉禀告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知道以後,一定會高興的。
”
太皇太後是否高興他其實是不知道的,但是假冒楊三小姐拜堂成親的事卻是解決了,王太監是高興的。
否則,他回到京城該如何向太皇太後禀告呢?
您的侄兒找了個風塵女子嫁進燕北王府,被當場識破?
嗯,太皇太後把楊勤罵一通,罰一年俸祿,然後再從楊家找個姑娘嫁給燕北郡王,這事兒便掀過去了。
倒黴的隻有他,楊勤恨死他,太皇太後同樣會嫌棄他。
可若是他把這事兒瞞下來......秦王府的人在這裡,這事兒能瞞得住嗎?
所以,現在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太完美了,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王太監抹一把激動的淚水,對楊勤說道:“楊大都督,您不要太難過,一定要保重身體,邊關将士還在等着您呢,若不是灑家還要将這一切禀告太皇太後,讓她老人家也高興高興,灑家恨不得跟着您一起奔赴邊關,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饑匈奴皿。
”
楊勤在心裡把這個死太監罵得狗皿噴頭,他用衣袖狠狠擦擦眼角,眼睛更紅。
他緊緊握住王太監的手,謝了又謝。
群情更加激蕩,王府長史拿來紙筆,記下各家報上來的人數,家裡拿不出護院的,也不甘示弱,有糧的出糧,有馬的出馬。
楊勤無限感慨,對燕北郡王道:“如此一來,已經超出一百之數,周三公子的兵馬就不必動用了,眼下外有鞑子,内有匪患,周三公子回途兇險,這些侍衛不可缺少啊。
”
燕北郡王點點頭:“大都督所言極是。
”
他轉身對周铮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向堂兄借人了。
不過我有個不情之情,還請堂兄答應我。
”
周铮道:“無妨,你說。
”
燕北郡王又是一揖,對周铮道:“堂兄,大都督說的極是,如今的燕北外有鞑子,内有匪患,楊三小姐在親迎的路上都能被土匪劫走,可見這些人的陰狠狡詐。
以前大都督和二公子在燕北,我也在府裡倒也安甯,如今我們都要走了,我最擔心的就是兩個妹妹,懇請堂兄将她們接到西安住些日子,待到燕北太平了,我派人把她們接回來,堂兄您看可好?
”
楊勤和周铮皆是一怔,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燕北郡王所說的不情之情居然是這個。
周铮幾乎不記得燕北郡王還有兩個妹妹了。
沒等周铮開口,楊勤率先說道:“何用勞煩三公子呢,再說從燕北到西北千裡迢迢,三公子帶着兩位小郡主也不方便,不如讓她們住到下官府上,有下官的夫人和女兒們陪着她們,她們也不會寂寞。
”
周铮一笑,他心中隐隐約約已經猜到燕北郡王的想法了。
他道:“我那兩位堂妹雖然年幼,可是已有郡主封号,讓她們住到大都督府上,畢竟與禮不合,舍妹對她們甚是思念,早就想把她們接去小住,我見她們年幼,原是不好開口,既然堂弟也有此意,那我就帶她們去西安住些日子吧。
”
燕王和燕王世子死得不明不白,燕王一脈又從親王降為郡王,太皇太後唯恐朝臣在此事上不依不饒,為掩世人之口,非常痛快地把燕王的兩個小女兒封為郡主,長女宜寬,次女宜容。
兩位郡主雖然父母雙亡,但是王府仍在,她們還有兄長,萬萬沒有住到臣子家中的道理,再說,楊勤的夫人是繼室,出身不高,幾個女兒都是庶出,兩位小郡主跟她們在一起,是說不通的。
但是讓她們跟着周铮去西安則不同。
周铮是她們的堂兄,西安的秦王府是她們的叔父家,秦王雖無正妃,但是宜甯郡主素有賢名,是大齊閨秀典範,兩位郡主住在秦王府是走親戚。
若是往常,楊勤還能找些理由阻止,可是現在這個場面,他無法反駁,再說,這隻是小事,他沒有必要在些末小事上和周铮一争長短,他現在就盼着周铮快點離開燕北,今天的這場鬧劇平複下來。
“既然如此,那下官這就讓賤内過來幫忙,為兩位郡主打理行裝。
”楊勤說道。
燕北郡王道:“多謝大都督美意,隻是楊三小姐屍骨未寒,楊夫人痛失愛女,幾位楊小姐痛失長姐......”
他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周铮則道:“是啊,楊大都督和楊二公子都要奔赴邊關,楊三小姐的喪事要勞煩楊夫人操持,兩位堂妹的事就不要再辛苦她了,我想王府裡的人還是能處理好這些事的。
”
一句話,你們家要辦喪事,不适合過來。
楊勤還能說什麼,隻能忍了再忍。
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至于剿匪的事,更是進展順利。
賓客們有人的出人,沒人的出糧出錢出馬匹,不到半個時辰,王府長史就寫好一本帳冊。
剿匪之事刻不容緩,燕北郡王明日就要出征,周铮特意派了身邊的人幫着王府長史,督促各家各府按照帳冊上登記上的,在今晚三更之前,将所有的兵馬糧草送過來。
王太監和宗人府的兩位宗室都已累了,楊勤讓楊錦軒護送他們回驿館。
賓客們紛紛告辭,他們要急着回去,把要給燕北郡王的兵馬糧草送過來。
楊錦程看一眼楊錦庭,道:“看來這裡沒有咱們什麼事了,咱們也回去吧。
”
楊錦庭揉揉太陽穴,感慨道:“一切宛若夢中。
”
楊錦程微笑:“是啊,竟然不用我們來收拾爛攤子,我們倒是閑了。
”
正在這時,一名随從進來,在楊勤耳邊低語幾句,楊勤的眉頭動了動,走到周铮和燕北郡王面前,抱拳道:“唉,内子得知了小女的事,傷心過度,這會兒病倒了,下官要回去看看。
”
燕北郡王當然不好再留,親自送了楊勤走出喜堂。
出了喜堂楊勤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快馬加鞭趕回了大都督府。
一進王府,一名親信就等在二門,壓低聲音說道:“大都督,三小姐是自己回來的,打扮成村婦的樣子,走的角門,角門的門子認出是三小姐,沒敢多說,就讓她進來了,小的将她請到了您的内書房裡。
”
楊勤嗯了一聲,向内書房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對跟在身後的親信道:“把角門的門子,連同今天見過三小姐的人,全都......”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親信會意,轉身去了。
楊勤走進内書房,楊蘭若果然在那裡,她一臉得意地看着楊勤,笑道:“喝完喜酒了?
怎麼樣,你的新女婿還聽話嗎?
”
楊勤關上門,他走到楊蘭若面前,揮手給了她一記耳光,罵道:“賤人,你去了哪裡?
”
土匪說是三朝回門那日把楊蘭若交還,而今天還沒到日子,楊蘭若卻自己回來了。
他已經能确定楊蘭若根本不是被土匪綁走的,她是自己走的,而那些土匪隻是利用這件事來敲詐銀子的,自己上當了。
楊蘭若捂着臉,冷笑道:“姑奶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着嗎?
”
楊勤伸手掐住楊蘭若的脖子,低聲吼道:“虎符呢?
你把虎符放在哪裡了,快點交出來!
”
楊蘭若被掐着說不出話來,喉嚨裡咔咔作響,伸手朝着楊勤臉上亂抓,楊勤隻好松開她,問道:“快說,虎符呢?
”
楊蘭若大口地喘着粗氣,指着楊勤的鼻子,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楊勤你個匹夫,你還想掐死自己的女兒嗎?
什麼虎符,老娘不知道!
”
“不知道?
就是那個虎頭,你從我書房裡偷走的。
”楊勤吼道。
“哦,原來是那個玩藝兒啊,賣了,不值錢,才賣了二兩銀子。
”楊蘭若蠻不在乎地說道。
“賣了?
賣給誰了,快說!
”楊勤追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就憑你是我爹,我呸!
”楊蘭若不甘示弱。
楊勤怒極,揮手又是一記耳光,楊蘭若被他打得耳朵嗡嗡作響,她立刻大怒,揮舞着長長的指甲朝楊勤撲了過來。
“老娘和你拼了!
”
楊勤閃身避開,冷笑道:“賤人,若不是為了虎符,我豈會容你多活片刻!
”
說着,他一掌劈在楊蘭若脖頸之上,楊蘭若哼都沒哼,就倒在地上,楊勤走過去,屋裡沒有其他人,他也不用避嫌,在楊蘭若身上查找一番,确定虎符不在她的身上。
楊勤歎了口氣,他早就應該想到了,那個小翠花能拿出畫着虎符的紙,就說明虎符已被那些人得去了,又怎會還在楊蘭若身上。
隻是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從楊蘭若手中拿到虎符的,或許真如楊蘭若所說,是賣給他們的。
這時楊蘭若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先是看到楊勤就在自己身邊,然後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她破口大罵:“你這個畜牲,你......”
楊勤惱羞成怒,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解下楊蘭若腰上的縧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來人,三小姐的屍體找到了,三小姐殉節!
”
......
燕北王府裡的書房中,周铮看着坐在面前的燕北郡王,緩緩說道:“堂弟,今日之事,你不想解釋一二嗎?
”
燕北郡王站起身來,對周铮長施一禮,道:“今日多謝堂兄,若沒有堂兄,此事萬不能成。
”
周铮苦笑,指指他的鼻子,想要罵他幾句,最終還是揮揮手:“算了算了,你也不容易,不過剿匪可不是鬧着玩的,尤其是你的那些兵馬,都是各府臨時送來湊數的,他們隻是烏合之衆,别說是剿匪了,恐怕你想要驅使他們都難。
”
燕北郡王說道:“我也想到了,可是我沒有别的辦法,我必須要去剿匪,可又不能用楊勤的人,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周铮歎了口氣:“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我就多帶些人了。
”
“那也不行啊,那畢竟是西秦軍的人,楊勤又怎會放心地讓我去剿匪?
他自是不想讓我出去的,何況是用堂兄的人,即使現在的這群烏合之衆,待到他平息了今日之事,便會想方設法讓我回來,再或者索性讓我戰死在外面,一了百了,也免得京城的楊家再嫁個女兒過來。
”
周铮一怔,笑道:“你猜到京城楊家會把女兒嫁給你?
”
燕北郡王神情認真,他點點頭,道:“我看到京城來的兩位楊公子似是很遺憾的樣子,恐怕他們原本是希望我能和楊勤父子鬧得不可開交,然後由他們出來收拾局面,占據燕北的主導權吧,可惜,我未能令他們如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