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懷瑩愣在那裡,才想起剛才魏知那句“還是姨娘來好了。
”
殿下竟然叫她這樣去侍候?
燕懷瑩坐在那裡,僵了一陣子才慢慢挪下床,她将那件撕裂的開兇西洋寝衣拉了又拉,勉強遮了肩頭,一步步的蹭過來。
她從沒侍候過人,一時反應不過來現在應該做什麼,鳳知微瞟她一眼,看着她跋扈盡去顯得有些惶然的眉目,心中一歎。
何必?
為了一己私欲或一點不存在的仇恨,賠上自己終身?
這些自幼養在豪門的孩子,還是過于狹隘了,将一點瑣事無限度放大,不間斷自我恐吓,直至被假想的危險逼入梁山,将自己陷進自我折磨的怪圈。
實在不想為難她,不是同情憐憫,而是覺得被家族犧牲、從千金小姐淪落成侍寝女已經夠慘了,還注定得不到回報,她要再折騰她,這孩子在甯弈房裡上吊他們還得搬家。
“反正下官手也濕了,還是下官來吧,剛才還蹭着點泥,正好殿下借我點水洗洗。
”她笑着打圓場,蹲到甯弈面前準備幫他脫去濕靴。
誰知甯弈腳尖一踢,踢在燕懷瑩膝上,淡淡道:“魏大人手弄髒了,你沒聽見?
還不侍候大人洗手?
”
燕懷瑩僵在那裡,不會動了。
膝蓋上那一踢并不重,卻瞬間将她心踢碎,将她整個人踢下深淵,隻是那一句話,她突然便明白,她錯了。
是她想差了,那些仗着皇親國戚權勢便可以對當朝大員耀武揚威的傳說,隻是傳奇本子裡亂編的故事,那裡的主角,不是甯弈這樣久經風浪的皇子,也不是魏知這樣城府深藏的官員。
在這樣的人面前,什麼荒誕都不可能發生,什麼人都别想任意錯位。
而她,才是為這個荒誕且一廂情願的想法真正羞辱了自己,并,永遠無法挽回。
是她自己放棄了自己――如果說以前她可以拜在魏知腳下,從此後她連接近魏知身周三尺都不夠資格。
她抖着嘴唇,想抗拒想爆發想憤怒想哀哭,想像過往十幾年一樣任性的做她身為燕家小姐該做的事,然而她卻什麼也不敢做,甯弈不是魏知,她敢在溫和的魏知面前耍大小姐脾氣,是因為她心底感覺到魏知不會真的和她計較,哪怕是因為不屑而不和她計較,總歸不會有後患,然而在甯弈面前,她不敢,這清雅如月光又絕豔如午夜曼陀羅的男子,不動聲色中自有其凜然和鋒利,隻是目光那麼淡淡掃過來,她卻覺得所有的言語都被冰住,然後永凍在了皿脈裡。
她相信,觸怒魏知,也許隻是會倒黴,觸怒甯弈,那就是死。
雖然不敢發作,她卻也終究做不到立刻放低自己,她僵在那裡,輕輕的抖着,手指緊緊陷在掌心裡,不上前,也不退後。
鳳知微好像沒看見她,也像沒聽見甯弈對燕懷瑩的吩咐,自己撩了水洗了手,淡淡道:“不敢當燕小姐侍候,還是免了吧。
”
這是提醒甯弈對方的身份了,果然看見甯弈眉毛微微一動,鳳知微心中更清楚幾分――他連對方身份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什麼暧昧?
以甯弈謹慎,再風流,也不可能和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尋歡。
“既然如此。
”甯弈知道燕懷瑩身份,也不過唇角露出一絲冷笑,淡淡道,“這麼不懂規矩的女人,本王沒耐心帶在身邊慢慢教導,魏大人,這個妾,便賞你吧。
”
鳳知微怔了一怔。
燕懷瑩霍然擡頭,刹那間連瞳孔都似放大,眼睛裡滿載不可置信的驚恐。
“殿……殿下,您說……說什麼……”
甯弈卻連和她多說一句話的興緻都沒有,隻将臉對着鳳知微,一聲鼻音,“嗯?
”
鳳知微歎氣,懶洋洋道:“下官謝賞。
”
“那就好。
”甯弈似乎心情不錯,手一揮道,“既然是你的妾,呆在本王房裡做什麼?
還不出去?
”
“我不出去!
”燕懷瑩到了此時已顧不得害怕,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她再畏怯甯弈,也不得不為自己命運掙紮。
“撲通”一聲,她跪倒在滿是水迹的地面,跪在甯弈膝下,抱住他膝蓋,眼淚瞬間便流了滿臉,“殿下……殿下,我學……我會好好的學規矩,您不要趕我走……我是您的人,您剛才……您剛才還……”
她抽噎着,将一句話說了半段含糊了事,希望能以這句暧昧的暗示,讓魏知厭惡她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從而主動推辭。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甯弈頓時長眉一挑,似笑非笑偏轉臉來,道:“剛才怎麼?
”
燕懷瑩哪裡說得出口,隻抱着他的膝哀哀哭泣,眼淚鼻涕不經意的沾了甯弈衣袍,鳳知微看着不好,趁甯弈察覺之前,一把拎起她往旁邊一放。
她的意思是怕甯弈一不高興真的一腳踢死了她,倒不是她要珍惜這大小姐的性命,而是暫時她還不想和燕家鬧翻臉。
燕懷瑩卻認為是魏知故意不給她機會,滿腔悲憤頓時找到了發洩口,一轉身霍然盯着鳳知微,從咽喉裡低低發出一聲怒哼,猛地一頭便撞了過來。
“你不讓我活,我便死在你手裡!
”
鳳知微啪的一掌便将她幹脆利落的煽出了房門。
“記住!
現在我是你的良人你的天!
你鬧我,死在這院子裡都沒人給你出頭!
”
她用力巧妙,燕懷瑩被扇出門去也沒鼻青臉腫,卻被那掌風撲面逼得眼睛一翻閉過氣去。
立即有人過來将她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