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铮怔了怔,他還不知道三地之盟的事情,鳳知微簡單的說了,又說了獻給晉思羽的計策,赫連铮皺着眉想了一陣子,半晌回過味來,駭然道:“你這不是陰了三地?
晉思羽那邊馬上大軍開動去奪位,必然不可能再分出精力對天盛邊境攻打造勢,這邊長甯和西涼卻已經必然要動手,一旦打起來,長甯西涼最起碼在戰争初期,都會陷入被動……這下子你陰的不是三地,是四國,還有一個倒黴的被蒙在鼓裡的天盛!
”
“晉思羽如果分兵對天盛邊境展開鉗制。
”鳳知微道,“我擔心新仇舊恨,弄不好還會傷及咱們草原,所以,不如幹脆釜底抽薪,趕他幹正事去,别在這參合了。
”
“你真是可怕……”赫連铮瞪着她,“晉思羽隻怕還為這絕妙好計對你感激涕零,隻怕還會後悔冤枉了你,覺得其實你是好人,卻根本不知道其中不過是因為你的私心而已。
”
“我私心還不是為了你?
”鳳知微似笑非笑看着他。
赫連铮立即将凳子往她膝前挪了挪,順杆子爬的便要去握住她的手,“哦我的大妃,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鳳知微一腳将他的凳子踹翻在地……
次日,西涼皇帝三歲壽辰。
到這個時候,便可以看出攝政王的權傾西涼來了,他的壽辰時,從昌平宮到攝政王府,十裡彩道,到處都是花樓彩幄,如今彩幄猶在,不過是再次拿出來擺一擺,并沒有因為這是皇帝壽辰而更隆重一層,僅從這一點,禦史便大可以彈劾他有不臣之心,可惜禦史們此刻,都做了聾子。
皇帝壽辰,晨間在正殿接受百官叩拜,午間賜宴,晚上後宮慶宴,皇帝還小,還沒有秀女,這後宮慶宴,就是董太後擺一桌算完。
攝政王今日卯正便起,眼下挂着兩大圈青黑,最近他煩心事很多,朝中大小事不斷,補了這邊漏那邊,像是打了招呼似的不停的出狀況,一開始他還不察覺什麼,一個國家,每天都有無數狀況的,漸漸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狀況出得有點敏感,于是加倍小心,自己壽辰那天,似乎也有人混入拜壽人群,追出去對方卻自殺了,什麼線索都撈不着,他隐隐覺得暗處似乎有一張閃爍着寒光的鈎網,無聲無息正向自己背後接近,為此他加強防衛,當真把自己護了個水洩不通。
然而正在最懷疑的高峰,那種被窺伺的感覺突然消失,好像對方放棄了計劃,收回了探出的手,又或者自己前陣子就是在疑神疑鬼,這麼一來,一直高高吊起的心反而更加不能放下,長久的猜疑很耗人心神,眼看着攝政王雖然談笑如常,但眼底漸漸就透出疲倦來。
何況還出了魏知失蹤的事,這等要人在西涼失蹤,頓時令他一個頭兩個大,天盛陳兵邊界,他不得不調動邊軍,也不是沒懷疑過晉思羽,但這話萬萬不能和天盛說――告訴天盛,魏侯可能是被大越安王擄去了?
那豈不等于告訴,西涼和大越有苟且?
攝政王揣着一懷煩心事,早早即起,想着今天壽辰結束後,早點把長甯藩的人打發出去,可不要再惹出什麼事來。
他的親王車駕,由三千護衛擁衛,自城中攝政王府出,經西水大街盤龍大街南市大街六牌樓,自舞陽門進宮城,這條路線,是王府謀士三日三夜不睡推敲制定的,最開闊最安全的一條道,所經路線毫無死角和掩藏處,而在四面民居屋脊上,每隔三丈便有一名神射手持弓隐藏,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格殺勿論。
這種鐵桶似的防衛,普天之下無人可以接近三丈之内。
親王車駕沿着既定路線緩緩前行,而在三個街角之外,路之彥手裡抓着一方紙卷,饒有興緻的翻來覆去看。
魏知那家夥,終于舍得出動這東西了。
他連面臨性命威脅時都不肯動用自己給他的承諾,此刻會有什麼樣的大事,讓他毫不猶豫找到自己?
展開紙卷,卷上用很潦草的字體寫着:“引他改變路線,走花神廟那條路,耽擱一刻鐘以上,至于辦法,你自己想。
”
實在不客氣得很。
路之彥凝神聽着遠處開道的聲音,薄唇一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出身親王之家,在長甯就是太子,他自然清楚,阻擋王駕一刻鐘看似簡單,在這種時刻卻是天大的難事,稍有驚擾,護駕親衛可不管你是誰,立即就會萬箭齊發,想說什麼也不會給你機會,何況還要他改變早就推敲完美的路線?
當他是神仙?
魏知,你這是考驗我還是刁難我呢?
我可沒說我一定要理你。
路之彥靠着牆,手指輕輕摩挲着紙卷,神情既興奮又惱怒,他輕輕在四面嗅了嗅,似乎嗅見了山雨欲來的氣味,桃花眼微微一挑,手指一搓,将紙卷搓碎。
不過……
他輕輕的,狐狸一般笑了笑。
這個險很有意思,不妨玩一玩!
攝政王車駕出王府的那一刻,鳳知微和赫連铮一行人也出了客棧,各自打扮得低調,在客棧外繞過三條街,分手。
赫連铮向花神廟方向,鳳知微向宮中方向。
臨别前赫連铮猶豫的問鳳知微:“你确定路之彥那小子真的會聽話?
據我了解他可不是省油的燈。
”
“放心吧。
”鳳知微淺笑回眸,“正因為他不是省油的燈,所以才一定會聽話,他早就給我撩撥得一肚子悶氣,等着壓我一頭讓我敬佩呢,怎麼舍得放棄這個機會?
”
赫連铮一笑道:“你揣摩别人的心思,從來就沒有錯的。
”他深深看着她宛宛笑顔,回眸間眼神柔軟,一截雪白的皓頸從衣領中探出來,精緻修長,頓時心中一動,忍不住就想握握她的手,和她說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