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女子,到底承受了多少東西,才能讓她覺得夫君隻剩下一副軀殼才最安心?
晉寶瑩走了,就跟來時一樣安靜。
陸清遠越發對此女子有了興趣,來家中未說幾句話,确體現出大氣和聰明,舉止有度卻敢在成親前幾天私自過來試探,到底是怎樣一個性格呢?
陸清遠綁好辮子,搖頭苦笑了一下,回房間拿起荷包上街去了,這時間茶樓說書人應該剛到,可不能差了時辰。
清朝評書應該算是最鼎盛的時期,一張巧嘴道出天下事,昨日裡還趟風冒雪來到塞北,今日卻下江南桃杏争春,最後一手醒木驚堂,赢得一片喝彩。
清朝娛樂可不僅僅于一個小小茶樓,青樓、妓院、賭坊遍地都是,街上賣藝的耍猴的雜耍藝人也是常見,可是陸清遠卻唯獨喜歡聽書的感覺。
看着陸家小六爺進門,跑堂的殷勤的跑了過來,一邊擦着桌子一邊問詢着:“小六爺,今兒還是老三樣?
”
“嗯!
”陸清遠點了下頭。
“一壺碧螺春,兩盤點心别重樣。
”跑堂的扯着嗓子吆喝着。
今天的段子講的是三英戰盧布,剛剛開講沒多久時間,一點沒晚,隻見說書人扇子一收,說道:“兩軍陣前,呂布身着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铠。
手持方天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
真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呂布大喝一聲“呂布在此,誰人前來送死!
”
……
茶換了一遍水就淡了,今天的點心不合胃口就沒吃幾塊,台上說書人正說在最緊張的時候,一拍醒木讓人們從故事當中清醒過來,再來一句“下回分解”,算是吊足了胃口。
陸清遠起身扔了一把銅錢在桌上,茶錢小費都在其中。
跑堂也不過數,一樓袖子銅錢便消失了,臨出門還不忘記吆喝一聲:“陸家小六爺,慢走哎您那。
”
陸清遠聽完書,習慣的沿着老街走走,看看路邊攤位都有什麼新鮮的食材,想着能做什麼東西開開胃。
這段時間母親一直都在二爺那吃飯,陸清遠去過一次,席間卻被幾位娘親絮叨的頭都大了,就在沒去過一次。
這幾日一直都是自己下廚房弄幾個小菜吃。
今天心情好,在一農戶手裡買了隻雞,拎着便回了家。
讓廚房幫着收拾以後,自己下廚做了一盤涼拌辣子雞,又在廚房的拌了一盤涼菜,這就是今天的夥食了。
菜上桌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每天這個時候表妹方思怡必定前來蹭飯,所以總是多填一副碗筷,今天也沒落下,遠遠就聽見表妹的聲音,“表哥今天做的什麼好吃的?
”
陸清遠沒應話,方思怡竄進房間先看什麼菜,然後也不管什麼禮節,伸手拿起一塊辣子雞先肯上了。
“清遠表哥,你怎麼這麼喜歡吃辣的!
”方思怡一邊忽閃着小嘴,一邊坐下來開始動筷。
“怎麼,不喜歡吃?
”陸清遠在表妹面前說的話,都算是機械式回答。
“喜歡,隻要是你做的菜我都喜歡吃!
”方思怡一臉幸福的樣子。
被人誇感覺永遠都是美好的。
“哇!
表哥你以後會不會給瑩姐姐做菜?
”
“那個……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吃辣!
”
“哇!
表哥,拌個涼菜你竟然放這麼多辣子!
”
“哇……”
“怎麼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
”
“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你看看我,每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現在既是女子也是小孩,你得忍着。
”
……
“對了,你是怎麼認識晉寶瑩的?
”陸清遠覺得這一個小丫頭片子和晉寶瑩相熟有些說不通。
“瑩姐姐嗎?
”方思怡啃着雞塊漫不經心的說道:“前些年父親沒有去江南的時候,瑩姐姐常來家中談生意,漸漸便熟悉了,父親常說我也是家中唯一,要像瑩姐姐學,所以她一直都是我的榜樣。
”
“哦!
”陸清遠怎麼也想象不到一個十四五歲少女跑商的情景,拿現代來說才是一個初中生。
方思怡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麼陸清遠,說道:“清遠表哥,你其實對瑩姐姐要好一點,我覺得就算是瑩姐姐嫁入咱們家不再經商,也一定能幫到咱們家很多!
”
陸清遠打趣道:“她不經商我娶過來幹嘛?
她不經商難道讓我去?
”
方思怡疑惑道:“表哥,你就沒想過經商?
咱們家世世代代可都是跑商的,除了跑商我們還能幹嘛?
”
“買個知縣啊,做個道台什麼的都行,一手驚堂木,拍散世間不平事。
”陸清遠忽然想起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
方思怡連雞塊都不吃了,慌忙站了起來,“這個絕對不行,商道和官道可不相同,咱們家做得了生意卻做不得官,聽父親說一入官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和做商道是正是相反,商道講究的是誠信……唉表哥你别走啊……”
陸清遠走到門口皺着眉頭,“一個不大的丫頭片子,哪來這麼多詞?
聽得頭都大了。
”
陸清遠蠻喜歡跟表妹打趣的,你别看方思怡這丫頭年齡大不,道理懂得卻是不少,方家在山東是大門大戶,山東儒家教育方式完全體驗在了方思怡身上,方思怡除了在陸清遠面前無所顧忌,在其他人面前卻是知書達理安分得很。
幾句鬥嘴以後,飯也飽了,陸清遠躺在藤椅上就不會起來,表妹方思怡便自己收拾。
收拾完,表妹便回去了,陸清遠一天最後一項還是鍛煉,俯卧撐和仰卧起坐是必備的,一直到身上最後一絲力氣用完,端盆水擦了擦身上,才上床睡覺。
慵懶的時光總是被忽視,陸清遠也是一樣,忽視的不單單是時光還有人。
沒想過成親之前還能見到晉家大小姐,可偏偏就遇見了。
一日晌午,聽書的陸清遠聽得正入迷,一個人身穿青色褂子在自己的桌邊坐了下來,開始還沒在意,沒一會淡淡的香氣就傳了過來。
陸清遠斜眼撇了一下,隻見晉寶瑩穿着一身男裝正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