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390.第390章 怒責崔氏

  兒子不舍得再打,月光得罪不起,高歡一眼瞥到了崔季舒身上。

  崔季舒本來是旁觀的,沒想到高王忽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而且那目光裡有一種深藏其間的陰狠和一種将要抛棄的決絕。
崔季舒是格外敏感之人,頓時吓得身上一哆嗦,不知道高王要如何。

  “叔正,”還沒等崔季舒反映過來,高歡已經轉過身來對着他了。
“你與令侄季倫,爾曹俱是大将軍之心腹,奈何不思為大将軍進益治國之良策,反以私仇舊怨擾亂大将軍之心智,置大将軍之威望于不顧,視社稷之重如鴻毛之輕。
大将軍有行事之所失,又不知歸勸,如今出了大事又龜縮于其後,等着大将軍料理,可知罪否?

  崔季舒還沒想明白高王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聽他語氣是把他和侄兒崔暹當成了罪魁禍首,這責任是萬萬不能擔的。
崔季舒想也沒想,“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首大聲應道,“高王所言甚是,臣罪當誅。
臣與侄暹既為大将軍之臣,未能陳力就列,早該虛位讓賢。
高仲密之叛事出突然,臣等竟無一應對之策,更屬失職,願自貶,請高王重懲。

  高澄也沒想到父親怎麼忽然盯上了崔季舒。
見崔季舒頻頻叩首,父親又冷顔如冰,甚是害怕父親一怒之下真的處置崔季舒。
于是便上前道,“河南之叛是兒子任人不明,又不能察之于後,以至于給宇文黑獺可趁之機,罪責全在兒子一人身上,與崔氏叔侄無幹。
父王若是重懲崔叔正和崔季倫,倒讓人覺得是護兒子的短,于父王聲名不利。
況若真如此,以後誰還敢歸附兒子?

  高歡正要把心裡這邪火發出來找人撒氣,哪兒會聽高澄的,正要說話,不想忽有家奴從石階上來回禀,說右丞陳元康和禦史中尉崔暹在台下求見大将軍。

  崔季舒一聽,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家奴。
沒想到偏在這個時候侄兒找來了。
想必也是原本不知道高王剛剛到了邺城,隻是來找大将軍,沒想到就撞上了。

  高歡也聽到了,正中下懷,不等别人說話,立刻就命宣二人上來。

  崔季舒這下心裡大急。
看高王的情形,想必世子是拗不過,看來今日崔氏真是兇多吉少了。

  偷窺高澄,倒還平靜,崔季舒想,大概世子心裡并不以為高王真會把他的心腹怎麼樣。

  高歡轉過身來,看着高澄,“崔暹一個心性狹隘的小人,歸附你也是為了一己之私利,個人之恩怨。
不過是借你之手去壓倒高仲密以一雪己恨。
你倒真願為其所用?
如此小人,即便歸附,又有何用?
不如沒有。
他奪了高仲密的官職,将高仲密排擠出都城,作為心腹之臣又由着你去**高仲密之婦……皆因如此,高仲密才反叛歸了黑獺。
出了這樣的禍事還不該殺了這個崔季倫以儆效尤嗎?
真殺了他,将來必不會有小人再敢在大将軍身邊做佞臣之為,豈不是好事?

  這下跪在地上的崔季舒是完全聽明白了。
原來高王把河南虎牢之變的罪責全歸绺在自己侄兒崔暹的身上了。
崔暹和高仲密有私恨不假,但要說為了一個崔暹,高仲密就反叛投了宇文黑獺,那也太冤枉崔暹了。
宇文黑獺能對高仲密許之以利,崔暹怎麼能做到這一點?
看來高王是要護短世子,找個替罪羊,對崔暹下死手了。

  崔季舒不敢再争,跪在地上擡頭看到郁久闾王妃手裡還把玩着她那張弓,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他當然不能想着依靠王妃救崔暹。
王妃也不可能像護着世子一樣護着他侄兒。

  月光慢慢地把目光瞟到了高澄身上,眼睛盯着他不放。

  高澄仍是捂着兇口,似乎難受得厲害。

  崔季舒也随着月光去看高澄。
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世子了。

  高澄不急于搶話,聽父親說完方反唇相譏道,“高王覺得崔暹是小人,那高仲密又何嘗不是小人?
高王許以厚利他便歸附,其為社稷之臣毫無公心,不知體國。
貪贖謀私利,任人唯親,這種人高王還願用之?
我略施以懲治,原本盼他知錯能改,那也是看在故去的大都督面子上。
誰知道他竟然能做出反叛的謀逆事來,隻恨當時對他心軟,留其性命,以至于有今日之悔……”

  他話還沒說完,瞥見陳元康和崔暹已經一前一後從石階上來了。

  陳元康和崔暹原本是來找高澄的,絕沒想到遠在晉陽的高王怎麼忽然出現在這兒。

  仍跪在地上的崔季舒看到侄兒上來,一霎時眼神裡竟是絕望之态。

  崔暹也看到叔父跪在那兒,他倒有點不明白了。

  陳元康和崔暹雖覺得氣氛不對,但仍上來拜見高王。

  高歡死盯着崔暹。
他是心裡有氣沒地出,看來是勢必要應在崔暹身上。

  崔暹不明就裡,盡管心頭漫上恐懼,但表面上看起來倒還鎮定。

  高澄盯着父親,沒說話。

  “小人誤國!
”高歡突然發作起來,怒道,“崔暹你可知罪?

  崔暹跪直身子擡起頭來,“臣盡心皆力輔助大将軍,若有何罪請高王明示。
”多少帶着點相抗的意味。

  崔季舒知道侄兒有時候是有點執拗,即便對高澄也是如此,他若看不順眼的事,必不忍。

  高歡突然看到陪着崔暹跪在地上的陳元康,他暫收了怒氣,吩咐陳元康起來。
陳元康一直是高歡喜歡的人,自然不會遷怒在他身上。

  高歡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崔暹身上,怒道,“爾還敢強辯?
若不是因爾之過,高仲密何至于反叛?
爾因私廢公,步步排擠高仲密,以至于有今日之果。
高仲密乃勳舊也,爾一小人,不過是恃才傲物,一時得勢得大将軍器重便行事如此不恥。
我今日若是不殺爾,多少爾曹之輩必爾媚上攀附。
大将軍盡得爾曹佞幸之臣,他日死無葬身之處亦未可知!

  高歡說着便是要下令拘崔暹斬之于市的樣子。
他四顧一望,看到陳元康,吩咐道,“長猷素來忠直之人,對世子盡心,今日還不除此禍患?

  “高王不可如此行事!
”高澄這時一步搶上來,大喝道。

  “臣不敢領命。
”陳元康跪下來,語氣懇切。

  “高王說臣有罪,臣不敢辯,暹願為大将軍而死社稷。
”崔暹頓首于地。

  高歡怔住了,還從來沒有過這麼衆口一詞違逆他,反駁他的情景。

  月光也不再是剛才閑閑的旁觀者态度,她很留意地看了一眼高澄。

  高歡更是盯着高澄嘲諷般道,“好,好,大将軍如此有威勢,看來是用不着老夫了。

  高澄逼上一步,擋在崔暹身前,“兒子被廢了世子位時,在晉陽騰龍山隻有崔季倫追随左右不相離。
邺城廟堂上清吏治、懲貪贖也是崔季倫甘心為了兒子與門閥、勳舊、宗室為敵。
父王若說季倫是小人,兒子就是識人不明。
季倫是兒子所簡拔,父王要殺季倫就先殺了兒子。
兒子所簡拔之人才若是不能為社稷所用,兒子情願不做這個輔國之臣。

  高澄直視着父親高歡,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

  崔季舒忽然明白了,他跪在地上看着高王。

  高歡也盯着兒子良久,忽然歎道,“大将軍今日之威勢,老夫不及也。
舊臣若知今日之事,莫怪老夫力有不逮。

  跪在地上的陳元康這時才請道,“大王既然将天下托付給大将軍,就當為之立威,不應自折其勢。
真若是真心追随大王的舊臣,必定也會遵王之心意,奉大将軍為少主。
若真如高仲密者,不把大将軍放在眼裡,轉投黑獺者,便是社稷之敵,大王之敵,王當遣重兵擒之,而後明正典刑才是。

  陳元康沒說請高王放過崔暹。
他素來與暹不睦,也不想這個時候矯飾為他講情。
但陳元康字字句句都是為了高澄卻是不假。

  高歡瞟了一眼仍然頓首的崔暹,态度卻是急轉直下,“話雖如此,暹行事無風度,不可令人學之。
若是人人如這般侍主,大将軍之基業毀矣。
既不能令其死,也少不得予以苦手,以施懲戒,以平衆人忿忿之心。

  高歡轉過頭來看着高澄,“大将軍不會再有異議了吧?

  崔季舒心裡算是松了口氣。

  仍然頓首的崔暹卻覺得有點失落。

  “高王是吾父,别說要打崔季倫,就是要打兒子自然也使得。
兒子該盡此孝道。
”他剛挨了窩心腳,語氣裡難免有嘲諷。
但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要打他的人,他同意了,那是因為孝道使然,不願違逆父親,而并不是因為崔暹做錯了什麼。

  “好!
”高歡立刻接了他的話,“長猷去監刑!
”高歡把這個燙手的差使交給了陳元康。

  陳元康領命,轉頭看高澄。

  “長猷兄行事向來知輕重。
”高澄别有所指地道。

  不管怎麼說,這事算是有個了局了。

  行刑完了,吆喝棍棒之聲煞是吓人,吵得人盡皆知。
人人交頭接耳之後,便看到崔暹沒用人攙扶自己起來了。
他的叔父崔季舒迎上去。
高澄的蒼頭奴劉桃枝一直候在銅雀台下,他心裡對這個崔中尉并沒有太大的好感。
但此時見他為了大将軍甘願受懲,倒在心裡對他的印象改觀了。

  高仲密是大都督高敖曹的兄長,劉桃枝之前對他并無惡感,相反還存一絲善念。
但見他這次一不如意便反投西寇,完全不像大都督高敖曹一樣與西寇勢不兩立,戰陣時沖殺在前從不退縮,他反倒對這個叛臣很嫌惡了。

  陳元康監刑完畢,又重新登石階走上來。
看到高王一個人伏在圍欄上,大将軍高澄在另一側,與之以背相對。
倒是王妃郁久闾氏挾彈射雀,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下面那行刑的聲音,好像根本不在意,究竟還是年紀小玩心重。

  “高王,”陳元康走過來喚了一聲,他來複命。

  “哦,長猷。
”高歡轉過身來。

  陳元康覺得高王确實是氣色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從晉陽遠途趕路而來,這時疲勞了。

  “爾由來跟着世子,時日長久,盡心皆力,我甚是放心。
”高歡根本不問行刑情況,與之前态度堅決要力懲崔暹行徑大相徑庭。

  “王為世子,一片苦心。
”陳元康放低了聲音。

  “世子不夠心狠,又重情義,容易為人所用……”高歡歎息道。

  “王既以天下交付大将軍,便該相信大将軍。
大将軍并不是糊塗不明之人,講信修睦也未必是壞事。
”陳元康禀道。

  高歡點了點頭。

  月光射殺了幾隻雀,漸漸覺得沒意思起來。
看一眼自己的夫君,正和陳長猷将軍說話,顯然她是不宜打擾。
倒見世子高澄一個人倚在圍欄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起他剛才挨得那窩心腳,沒想到高王對自己兒子下手這麼狠。

  月光慢慢走過來。

  高澄聽到有聲音,轉過頭來看。
見月光正肆無忌憚地站在他身側看着他,手裡還拎着那隻死雀,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做什麼用。
難道會是烤來吃嗎?

  “沒想到大王下手這麼重,世子要緊嗎?
”月光滿面痛惜。
她從小是嬌生慣養的。
就是她的兄長、柔然世子秃突佳也未見其遭此重手,今日倒真讓她開眼了。
中原人總說柔然是蠻族,究竟誰是蠻族?

  “幸虧有‘母親’護着我。
”高澄這時方有心思玩笑一句。

  “我覺得,”月光有點疑惑,“大王對那些外人倒是很寬囿。

  “自然,生氣的時候不打兒子打誰?
”高澄一味逗着她玩。
“若不是‘母親’今日也跟着父王一起來了,還不知道誰來救我?
”高澄一邊說一邊向遠處高歡和陳元康那裡看了一眼。

  月光論年紀比元仲華大不了一兩歲,但之前在柔然任性所為習慣了。
這時又把高澄的傷勢丢一邊,忽然歎了一句,“也不知道高王要在邺城呆多久,晉陽甚是無趣。
”她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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