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78.第78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上)

  第四十三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高澄急急闖入内寝,走近榻邊,一眼便看到榻上的元仲華果然正睜着眼睛瞧着他。
元仲華面色蒼白,極其虛弱無力的樣子,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眼睛一直瞧着高澄。

  高澄看着元仲華,在榻邊緩緩坐下來。
他的手臂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伸出手去尋找元仲華無力地垂在被子外面的手。
這一細微的動作瞞不了人,阿娈等都看得清楚。
但是,一向恣意任性的世子卻克制住了,并沒有真的去拉住世子妃的手。

  “世子的話……我都聽明白了……”就在高澄欲言又止的時候,元仲華卻聲音顫抖地先開了口,仍然珠淚瑩瑩地看着高澄。

  “殿下何必思慮太深……”高澄聲音低緩,似乎猶疑,旁人聽語氣倒像是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似的。
阿娈等人心中也暗暗訝異。
世子的本性知難而上,知錯偏不改,就是在父親大丞相高歡面前也不服軟,從來沒有這樣對誰愧悔過。

  “世子想要休妻另娶……自然是因我的錯處在先……但憑世子決斷,我并無怨言。
”誰知道元仲華聲音低弱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話音未落,高澄猛然站起身來,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裡冷光四射。
原來她還是在和他賭氣,并沒有想着自己的錯處在哪裡。
她難道真的聽不出來,并非真是他要休妻另娶?
他隻是要她一心一意對他,而她是他的嫡妃,本就該如此,難道這樣她都不願意嗎?

  元仲華不解地看着高澄。
她真心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麼。
她甘願不做這個世子妃,任憑被他休棄而任他另娶,這樣還不夠嗎?
他為什麼要生氣?

  “殿下說的極是,我隻要一元氏宗室女子為妃,并不難求娶,多謝殿下成全。
”高澄的語氣裡也極是賭氣的樣子,說完便轉身向外面走去。

  阿娈暗中瞧着世子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見,心裡暗自歎息,覺得大勢已去,恐怕世子妃馮翊公主元仲華此後真的是地位難保了。

  天氣日漸炎熱。
大丞相府平靜了許多,但是宮中卻越來越不安靜。

  據黃門侍郎崔季舒的連日密報讓侍中高澄心裡疑問重重。
從長安調任到洛陽都中的閣内大都督于謹,高澄從來都對他不甚放心。
于謹剛調任都中時,因為受皇帝看重,常侍于帝之左右,彼時高澄總想探知這一君一臣之間有什麼密議。

  可是現在奇怪的是皇帝元修好道術、近女色之心日盛一日,避居于禁中,無形之間也逐漸與群臣斷了往來。
就連斛斯椿、元毗等人也比從前疏遠了。
奇怪之處就在于,于謹倒和斛斯椿、元毗等人行止親密起來。
即便在宮内,也總能探到他們相攜密議之事,這讓高澄對于謹更多了幾分警惕之心。
也無意之中就不知不覺把心思都放在于謹身上了。

  因為于謹實在不是一般的身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于謹代表的就是宇文泰,就是關中,直接關系到大魏将來安否,高氏将來安否,這不是一般的小事。
如果照此猜測,很有可能就是宇文泰把持的關中和一部分朝堂之臣達成了某種共識。
可是這種共識又會是什麼呢?

  既便天熱,既便宮中不安靜,皇後高常君還是能心如止水地安于在椒房殿裡抄寫《大般涅槃經》。
若雲極輕地從簾幕後轉入,心裡在想,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皇後隻抄這一部經書。

  “何事?
”皇後高常君緩緩問了這一句,并不擡頭,仍在心中默誦經文,下筆寫在紙上。

  若雲一身汗意盡去,隻覺得裡面清冷無暑氣,就連皇後的聲音也冷若金石。
一邊回道,“殿下,今日世子、侍中高澄入宮時與閣内大都督于謹誤撞于太極殿東側的洗煩池邊,其間多有不快。
皇後殿下是否讓人去瞧瞧?
”若雲試探着問道。

  高常君沒說話,放下筆。
心裡暗想,洗煩池在太極殿和清暑殿之間,雖然距離太極殿不遠,但平時不管前朝、後宮,去的人極少,況其山石、樹木環繞,想誤撞上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怎麼今日這麼巧就讓弟弟高澄和于謹遇到一起了呢?

  站起身來不看若雲,走到殿内一角,極專注地看着供在幾案上的一叢幽蘭,淡淡問道,“主上知道了嗎?
”纖纖素手有意無意地劃過幾案。

  若雲回道,“主上一定知道。
王思政将軍也在宮中,宿衛軍也并未有所動。

  “暗中瞧瞧,且别言語,有變速回。
”高常君極簡地吩咐完便又走回去坐下拿起筆來,顯然是打算不聞不問了。

  若雲也不敢再探聽皇後的心思,隻領命出去了。

  于謹,今日特别穿了一身白衣。
平日裡他是極穩重的人,隻穿朝服。
今日這一變倒讓人覺得他豐神俊朗,格外不同。
連平時見貫了于謹其人的寺宦宮人們也不由得紛紛忘了規矩,側目而視。

  其實于謹狀貌實在平常,平日又極為有尺度,沒有半點讓人入目的出衆之處。
隻是今日在洗煩池邊與侍中斛斯椿高談闊論方顯出腹有學識。
談笑間風度翩翩,行止優雅,倒讓人刮目相看了。

  高澄其實是假作不知,似乎是無意中路過而誤撞上了這個場面。
他緊盯着池邊樹蔭下的兩個人慢慢走過來。
與斛斯椿和于謹比起來,他倒是神情緊張。
看似不緊不慢,實際心裡一跟弦早就繃緊了。

  斛斯椿是背向洗煩池邊,因此先看到高澄。
他沒說話,隻給于謹以眼神暗示。
他自己站在原地未動,靜觀其變。
高澄并不是天子,不需要他主動迎上去而恭禮參拜。

  于謹得了斛斯椿的示意倒是極大方地轉過身來。
看到是高澄,笑吟吟喚了一聲,“高侍中,今日為何來晚了?
”這明顯是嘲笑高澄上一次清晨闖入禁苑想抓把柄,最後卻一無所獲。

  “不比大都督,清閑得很哪。
有空在這兒和斛侍中閑話。
”高澄不動聲色地走近了,倒也不見他生氣,似是無意地瞟了一眼斛斯椿,又淡淡道,“斛侍中才學過人,待别人也一向不肯遷就,倒是和大都督談笑甚歡,我心甚異之。

  “侍中一向待人以白眼,唯有待大都督青眼有加,奇事,奇事。
”跟在高澄身邊的崔季舒也笑道。
崔季舒雖然整日裡呼高澄為“郎主”,而甘願自降身份。
實際上無論是以他黃門侍郎的官職,還是博陵崔氏的門第,他都完全有資格在這裡和斛斯椿、于謹平起平坐。

  這時斛斯椿走上幾步,微微一笑,指着洗煩池邊的山石向高澄道,“吾與大都督以此為談坐閑話幾句,此時已至一番,正要散去。
不過想來高侍中對此也并無興趣。

  斛斯椿的語氣裡有一種掩不住的不屑。
不過他也總算是跟高澄打了個招呼,并且也表明,和于謹不過是清談數語,不涉朝政,無非是興之所緻而已。
斛斯椿和高氏一向不是一黨,他心裡如明鏡一般地知道,既便是自己想改弦更張投奔高氏,高氏也不會傾心接納,所以早就有自籌其路之心,也就用不着對高澄逢迎了。

  “高侍中沒興趣,叔正倒有興趣,斛侍中不妨說說,讓叔正也忝為談助。
”崔季舒笑吟吟地道。

  斛斯椿一向看不上崔季舒,這時冷着臉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是高澄也饒有意味地盯着他。

  這時忽聽一聲利刃破空之聲,倒把這邊聚精會神的三個人吓了一跳。

  高澄遁聲一瞧,見一邊的于謹忽然将腰間佩劍拔了出來。

  于謹雖然利刃在手,但是卻顯得坦蕩、儒雅,向着高澄微笑道,“既然高侍中有興趣,我也不妨直言。
我等确是議論朝政,盛贊大丞相秉國之功。
言談間也對高侍中有所微辭,汝初度入朝輔政,隻是不知道能及大丞相否?
”說着于謹竟然舉劍起舞,向高澄步步逼近。

  雖然是寬袍大袖手舞足蹈,但是劍鋒所指照樣冷氣森森。

  斛斯椿在一旁冷眼旁觀。

  崔季舒身不由己地退後了幾步。

  高澄鎮定自若地看着于謹。
于謹剛才說的話雖然對他不恭敬,但是并無可挑惕之處。
而且,從表面上來說,于謹确實也沒有對他必須恭敬的理由。

  待于謹已近身,看似一劍襲來時,高澄忽然拔出腰間佩劍相呼應。
斛斯椿和崔季舒隻覺得眼前銀光一閃。
就連于謹也暗自驚訝他出手快如閃電,忙趁轉身而舞之機将劍撤回。

  高澄也與之對舞。
他穿黑衣,也一樣是寬袍大袖,佩劍來去如風,勢如雷霆,再配上他舞姿翩翩,真是一副絕美的場景。
高澄也微笑道,“大都督與我才相識,倒如此關心我,難道是黑獺兄有所叮囑?

  這樣話裡有話于謹如何會聽不出來,卻笑道,“侍中既然如此猜測,想必我分辯也無益。
若真是如此,侍中又當如何?
”這簡直就是公開挑釁,但是說得半真半假,而且又根本沒有肯定承認,真是一點嫌疑不留,卻足以挑起高澄的怒意。

  這時兩個人的劍都向對方指來。
自然不是來索命,但是劍鋒相抵,高澄和于謹也執劍相對。
高澄并沒有發怒,卻大笑道,“可見黑獺兄身在長安,心在洛陽,真不假也。
”高澄收了笑,手上使力,逼近于謹,又道,“大都督不妨告訴黑獺兄,子惠必不讓他失望。
”說着,猛然撤劍,轉身而去。

  崔季舒小跑着跟上來,“郎主,于謹話裡有話。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世子高澄的表情。

  “盯着于謹,靜觀其變,宇文泰絕不能把手從關中伸到洛陽來。
”高澄一邊大步走一邊說。
心裡在想,也許當初放宇文泰回關中就是個錯誤。
誰能想到他這麼快就統領關中插手洛陽了。
看來現在最可慮的倒不是皇帝元修,而是遠在關中的宇文泰。

  此時,稍遠處樹叢中觀看良久的兩個人也都匆匆而去,分别潛行至椒房殿和苑中雲壇殿。

  皇後高常君也穿了素色白衣,頭上隻簪了一朵粉紅色的芙蓉花。
她冷眼瞧着圍在自己身邊替她整理衣裳的幾個宮人若有所思,神情看起來不急不躁。
直到宮人們理好衣裳高常君才揮了揮手示意退下,然後緩緩吩咐若雲,“今日天氣悶熱,怕是有大雷雨,不如趁現在去洗煩池邊靜靜心。
”說着便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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