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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戰長安(二)

大宋武夫 引弓 3358 2024-01-31 01:13

  長安城下,張浚尚在與完顔婁室僵持。

  劉子羽道:“虜酋畏懼不出,如之奈何?
唯有打造器械,強行攻城。

  張浚曰:“不可。
夫戰者,當投戰書約日會戰。
”乃遣使投書。

  金人不報書,凡數往,浚大書於榜曰:“有能生緻婁室孛堇者,雖白衣亦授節度使,賞銀絹皆萬計。

  完顔婁室在城頭與官軍對壘,榜其軍曰:“有能生緻張浚者賞驢一頭布一匹。

  張浚以婁室為怯。
且曰:“吾破虜必矣。
”劉子羽有請以婦人巾帼之服遺婁室,張浚從之。

  婦人巾帼送入長安城,金兵諸将皆大怒,完顔婁室哈哈大笑:“大頭巾技窮。
”乃選取辔頭馬鞍一副,讓漢官寫上“吾騎張浚”四個字,送還給宋軍。

  張浚本在等待完顔婁室大怒出戰的消息,見到金兵送了個托盤來,洋洋得意的揭開蓋在托盤上的布,發現自己被完顔婁室比作坐騎,大怒,抽出劍來将馬鞍斬個稀爛。

  就在張浚與完顔婁室鬥嘴的時候,完顔訛裡朵已屯軍洛水之畔;完顔兀術也由洛陽西進,與訛裡朵在下邽,即富平以北以北六十裡地的地方會師。

  “宣判,富平乃吾等糧草所集也,萬萬不可丢失。
”何止是富平,從富平到長安,諸路鄉民輸運糧草锱重者絡繹於道路,至軍則繞寨安泊。
每州縣自為小寨以車馬為衛,十十五五相連不斷。
每個路段都可能被金兵截殺。

  張浚皺着眉,坐在大案後方,一動不動,良久,劉子羽才小心的叫道:“宣判,宣判。

  張浚回過神來,仿佛問劉子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退兵何如?

  “宣判,此時退兵,被金賊沿路截殺,如何是好?
何況,宣判與那曲端還有軍令狀在。

  聽到曲端兩個字,張浚眉頭一皺,故作大度的笑了起來:“軍令狀……不過是一時戲言,又豈可與大軍生死相較?
這樣吧,擊鼓聚将。
不,子羽,你去将劉家兄弟,還有趙哲找來。

  不一會兒,五員将領都到了。
張浚給劉子羽使了個眼色,劉子羽大緻介紹了下形勢:長安的完顔婁室龜縮不出,完顔訛裡朵帶來了一點小困擾。

  完顔訛裡朵與完顔兀術彙合的消息是吳璘帶回來的,故而諸将都有點心理準備,并沒有太過驚訝。

  張浚道:“劉都統制,有何高見呀?

  劉錫道:“末将以為,金賊從下邽襲來,而我軍是一字長蛇陣,容易被金賊各個擊破。
眼下無非兩策:我軍從長安城下撤走,回到富平;或将富平的辎重糧草搬來長安城下。

  劉錫說是兩策,實際隻有一策,富平的辎重糧草積累了小半年,怎麼可以随着大軍一下子搬到長安城下來,因而隻有撤軍。

  張浚看了看其他的将領,人人都流露出贊同之色,張浚痛心疾首:“古人雲,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
我等就這樣撤走,士卒定然寒心,恢複長安,直薄燕雲的大計,便遙遙無期了。

  張浚話鋒一轉,昂揚道:“區區完顔訛裡朵而已,吾當遣一支奇兵,阻擊之,則長安無後顧之憂。
不知哪位将軍願擔此任。

  劉锜擡起頭來,抱拳道:“末将願往。

  “真乃将門虎子。
”張浚贊歎道,“你就引泾源軍本部前去吧。

  吳玠聞言,要說什麼,突然發現劉錫對自己使眼色,便忍住了。

  張浚又下令道:“趙哲聽令。

  張浚讓趙哲将沿途的糧隊收攏,安置在長安城下的大營後方,下令永興、熙河二軍不在裝模作樣的圍城,而是呆在營房中,保存體力,等待與索虜的決戰。

  完顔婁室也偵查到了宋軍的變化,他登上城牆,瞭望着宋軍的營房,笑道:“人雖多,營壁不固,千瘡萬孔,極易破耳。

  張浚又遣人下戰書,完顔婁室還是不搭理。

  且說劉锜率軍回到富平,第二天,富平城中出來了一支騎兵,偃旗息鼓,人銜枚,馬裹蹄,悄無聲息地過了白水河。

  引軍的将軍身長九尺、腰帶十圍,貫甲跨馬,橫放鐵槍。
卻不是劉锜是誰?

  他奉張浚的軍令,偷襲富平以北六十裡的金兵。
他留下部将守城,自己親自帶領騎兵出發。

  至于怎生混過金兵的沿線營盤,說起來簡單,不外乎兩個要點。
第一,僞裝,穿金兵盔甲、打金兵旗幟,扮作金兵的模樣。
第二,化整為零,三千人分作三隊,多的近千,少的數百,根據細作繪制的地圖,由鄉導帶着避開金兵嚴密防守的所在,專走小道,穿插潛行。

  灰蒙蒙的暮色,遮掩了遠山近水。
若論河西的繁華,首講關中平原,過了白水河,再往北,就逐漸靠近黃土彌漫的鄜延路。

  鄜延路為延州和鄜州,南和永興路京兆府八水繞長安相比,更顯出西北的荒涼與無情。
這些地方的番人很多,西夏人和各色雜胡遷居宋境的,多在此地居住。
每逢春夏,每逢春夏,芳草郁郁,牛羊成群。

天氣晴朗的日子裡,放眼遠望,風吹草低見牛羊。
河西之地,民風剽悍而粗犷,不止男子善騎,許多的女人也馬術出衆。
戰亂未起的時候,常有男女縱馬加鞭,馳騁原野。

  劉锜曾經聽軍中河西老卒講過,太平盛世的使節,在河西,旅人遠行,甚至不需要随身攜帶幹糧,逢人居可直入其室,主人必進雞黍或屠豚,備刍豆以飼馬騾,而根本不問客人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客人臨走了,分文不取。

  很有古風。
叫人聞聽之下,悠然神往。
可惜如今戰火連天,往日的景象不複再現了。

  劉锜策馬秋風中。
為隐藏行蹤,他們沒有打火把,完全憑借向導對地形的熟悉,可以說睜眼瞎也似的行軍。

  三千人分作了數股,他帶的這一隊人數最少,七百多人,全是劉仲武留下的親兵,分給他們兄弟幾人,劉錫愛護九弟,把自己的親衛隊這一次也交給了劉锜。

  長長的隊列,前後緊跟,人馬無聲,便如條長蛇,默默無息地穿行在夜霧之中。
有軍官殿後,防止士卒掉隊。
天黑有霧,一旦掉隊,很難重歸建制。

  到目前為止,他們行進的還算順利,靜默無聲行進了十幾裡,尚且沒遇到一支金兵的巡邏。
不過劉锜不敢掉以輕心,他深知責任重大,輕輕安撫着不安的坐騎,他小聲問鄉導:“索虜的第一道防線,離咱還有多遠?

  暮色裡看不清遠方,向導就近辨别周邊景物,回答道:“大約十七八裡上下,有個村子,駐紮了索虜的兩營步卒。
小人曉得條小路,可以繞過去,那裡雖也有索虜看守,不過人數不多。
就是道路崎岖了些。

  劉锜出軍前,張浚特地撥給了他許多百岔鐵蹄馬之類,擅長跋山涉水的,道路崎岖些倒是不怕。
就是如何不動聲色地殺了看守小路入口的金兵,有些麻煩。

  不過,他好歹從軍多年,類似的小規模突襲戰打過不少,有經驗。
當下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叫過來兩三個勇猛将校,吩咐挑選精銳老卒,由向導領着,先摸過去外部包圍,随後滲透潛殺,如此這般,為大部隊開路。

  根據細作的探查,金兵各營間,彼此一日早晚兩報。
也就是說,殺了這股看守小路的金兵後,駐紮在前方村中的金兵,會在明日清晨得知消息。
他們或許不會追擊,但肯定會上報後方,不過有了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差,到那時候,劉锜早就不知奔馳出多遠了。

  金兵防線甚長,即便他們定然會因此加強防禦,但趁着暮色,還是有可趁之隙的。
唯一的麻煩,就是會提前警備,劉锜經年宿将,自有對策應付。
他與其它幾股軍馬約定了會師之期,按他目前的行軍速度,一定要在天亮前趕到才行。

  他望望天色,卻有别的擔憂:“天要是亮了,不好混過去。
”此時已經過了半夜,不及前幾天濃了。
他下了決定:“全軍提速,小心腳下。
甯願在下邽營盤外多呆幾個時辰,也不能因了看不清道理失約晚到。

  “我軍深入敵人腹地,速度太快的話,不好隐藏,需得小心暴露。

  “全軍随時備戰;加派前邊斥候的人手,擴大警戒範圍,多散出五裡便是。
”劉锜毫不猶豫,他心意已決。
軍法失期當斬,砍頭小事兒,不過一死而已;倘若誤了破敵的大事,萬死難贖其罪。

  霧掩河西,夜色沉沉。

  劉锜軍令一下,三軍行動。
繞過前邊村子,折入山林小道。
數百人偃伏其外,潛行入金兵哨卡的老卒,貓着腰,落足無聲,寒的短刀,穿透敵人的咽喉骨,金兵士卒悄然倒地,鮮皿如噴泉般瞬時染紅了灰霧。

  劉锜輕易的解決了金兵的第一個哨營,帶領大隊繼續前進。
他不由得想起出發之前,自己對三路人馬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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