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緻遠身為八品縣丞,官威也是很足的,可是卻被一個老百姓,當着弓兵衙役以及工匠民夫的面狠踹,這種有失威風的事讓他如何受不了。
工匠民夫們倒還罷了,反正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會把他受辱的事傳出去。
弓兵衙役呢?
他們可都是從府裡借來的,自己被打的事很快會傳遍整個懷慶府,那他當縣令還有什麼滋味,會成同僚們取樂的對象。
他勃然大怒,想狠狠抽打何天沖一頓,好把丢的面子撿回來。
他雙手撐着地,還沒爬起身來,便聽到錦衣衛三字,當即吓得渾身一顫。
随即看到何天沖露出的錦衣、繡春刀以及上有“錦衣衛”“太和殿行走”的腰牌,冷汗就止不住往外冒。
他小小一個八品縣丞,無論如何是不能跟錦衣衛鬥的。
既使錦衣衛一刀宰了他,他也是白死,最多也是錦衣衛給他安插一個罪名的事,何況他身上的屎擦都擦不幹淨,錦衣衛随便找找也有殺他十遍八遍的理由。
曹緻遠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兩個嘴巴,剛剛腦子怎麼就抽抽了,竟敢對錦衣衛喲三喝四,難不成感覺肩頭的腦袋不舒服,想給它挪個位置?
這一下,何天沖肯定忌恨自己,指不定如何拿捏他呢?
他把身子往地上一趴,開始裝昏,心裡不住祈禱,希望何天沖看他被踹昏的份上把他當個屁給放了了事。
居希哲看着面前的三個錦衣衛,臉上也一下煞白,心中暗道:“莫非我今天的所作所為已被皇上知道了,這三個錦衣衛是皇上派來捉拿我的?
”由不得他不怕,凡被錦衣衛捉拿下獄的,十有八九都會丢了性命。
既使幸存下來的,也會丢了前程,弄得家破人亡。
不過他想,區區一個李飛白不可能有直達天聽的能耐。
既使有,也不可能事前知道今天他所要辦的事,先行禀告,皇上派出錦衣衛來拿他的現行。
要真能這樣,李飛白豈不成了能掐會算的神仙,那還在濟源當什麼縣令幕友,直接去京城為皇上效力多好。
所以,他覺得錦衣衛來這裡隻是個巧合,顫着聲打聽道:“三位爺來這裡幹什麼?
”
何天沖道:“我們護衛那位爺,讓我們來這裡請個人。
機緣巧合的,誰知碰到居大人在此辦公務,不知此項公務可有油水。
”
居希哲長松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來拿他的。
又聽問“可有油水”,心裡忍不住一陣鄙夷。
這些錦衣衛實在上不了台面,直接張嘴要錢,吃相如此難看,也不說遮掩一二。
他笑道:“油水還是有點的。
三位爺稍待,等事情了了,自然給三位封個大紅包。
”
何天沖道:“不知,這個紅包有多大?
”
居希哲道:“每人一千兩,如何?
”
何天沖笑嘻的臉一下陰沉,怒道:“居大人,你瞧着我們三個像叫花子嗎?
”
居希哲不知這話的意思,可何天沖正等着答案,他也不能不答,笑道:“何爺這話問的太有意思了。
何爺是皇上身邊的人,錦衣玉食的,普通王爺都比不了,怎麼可能像叫花子!
”
何天沖道:“既然我們三個不像叫花子,那你打發我們就像打發叫花子一般,不知什麼意思?
”
居希哲頓時無語。
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頂得上一個縣令十年的工食銀子,何天沖卻仍嫌太少,胃口也太大了吧。
隻聽何天沖接着又道:“既然居大人吝啬幾個銀子,我們也就不讓居大人肉疼。
那三千兩銀子你留着買棺材吧,咱們京城見。
”
居希哲大吃一驚。
何天沖如此說,已是無比露骨的威脅。
莫非,何天沖三個不是剛剛才到,而是已在外邊等了好久,把這裡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他賠着小心,探問道:“何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把小的說得一腦門漿糊。
”
何天沖伸出一掌,舉到居希哲面前翻了兩番,道:“居大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我們是十分佩服的。
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千多顆人頭馬上落地。
居大人身為巡按,代天巡視,說他們爆亂他們就是爆亂,說他們官商勾結就是官商勾結,誰還敢提出異議?
可我們雖人微言輕,但不怎麼會編謊,回京之後肯定把這裡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皇上,至于皇上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
居希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錯,身為禦史,他們是會得到皇上的信任,不然也不會被委以代天巡視的重任。
可他們為了搏個身前身後名,常常去管皇上的私事,一點屁大的小事,都趕緊上書,引經據典,反正如何讓皇上不痛快就如何來。
皇上表面上仍對他們十分信任,内心裡早就對他們厭惡不已,恨不得抽他們的筋剝他們的皮,隻是沒有個由頭。
而如果何天沖把這件事告訴皇上,别說事情屬實,就是事情不實,鑒于是錦衣衛報的,皇上也會把他交給錦衣衛審訊的,那他哪還有性命。
自己在京師苦熬了這麼多年,清湯寡水的吃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撈了點油水,就這麼一命嗚呼,那也太不值了吧。
何天沖拱了拱手,道:“居大人,咱們就此别過!
”轉身領着身後的兩名錦衣衛就要往冶鐵所門口去。
居希哲忙道:“何爺請留步!
”
何天沖猛的停下腳步,轉身抽出繡春刀道:“怎麼,居大人想把我們三個也殺了滅口?
”
不說居希哲沒有殺錦衣衛的膽子,就是有,也不得掂量掂量,殺了何天沖這三個人,真的就能滅口嗎?
何天沖既然是領命來的,死在濟源朝廷會不徹查?
這是能瞞得過的事?
再說,錦衣衛出京辦事,怎麼可能是三個人,肯定是一個小隊,最少五到十人。
如今隻見三人,其它人肯定都在附近,這邊他把人一殺,剩下的早就回京城告狀去了。
既使沒有以上顧慮,他下令殺錦衣衛,那此弓兵衙役會聽他的命令?
誰不知殺錦衣衛是滅門的罪,又有哪個敢殺,隻怕不僅不會有人聽令,還會臨陣倒戈。
居希哲忙擦了擦額頭上被吓出的冷汗,問道:“何爺吓煞小人了,我哪有那個膽子!
”
何天沖把刀往鞘中一送,道:“量你也不敢!
”
居希哲上前兩步,低聲問道:“不知封多大的一個紅包,何爺才能滿意。
”
何天沖豎起一根手指。
居希哲長舒一口氣,原來隻需一萬兩,那也不多嘛。
他笑了笑尚未開口說話,卻聽何天沖道:“十萬兩!
”頓了一下,又道:“每人十萬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