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子這副模樣,楊廷和的眉頭不由緊皺!
很明顯,兒子又去喝花酒,做風流才子去了!
同僚們都說,兒子以後的成就肯定會在他這個老子之上。
可他心裡明鏡一樣,知道兒子以後的成就隻怕連他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别說進内閣成為首輔了,就是當個大學士都是個問題!
無它!
兒子太愛出風頭,每日所想的都是才子之類的虛名。
一個不懂得隐忍的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手什麼時候收手的官,不可能有大得成就。
哪怕他身背大明第一才子的名号,哪怕他殿試頭名狀元,成就都不可能大!
官,不是你讀書讀得好,就能當好的!
楊廷和把漢書放下!
楊慎急走兩步,借着酒勁,說道:“爹,你先别急着罵我!
我此次喝酒喝得不是花酒,而是去替你辦事去了!
”
楊廷和道:“我有什麼事能讓你替的?
”
楊慎道:“爹爹還記得那個辦大明日報的李飛白,兒今天跟他交了交手!
”
楊廷和道:“交什麼手?
”
楊慎道:“我跟他打了個賭,彼此做一首詞出來。
兒的詞優,他自此關了大明日報。
兒的詞劣,任由他辦大明日報!
”
楊廷和很是無奈,心中大搖其頭。
從這一件事上可以看出,他兒子真的很不适合做官,或者說安心當個才子才是正途。
那天已經講得很明白了,大明日報背後站着郭勳與皇上,關或者不關,是李飛白能決定的?
他已經出過手了,先是提高紙的價格,然後斷了大明日報的郵路!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警告郭勳與皇上,他已經知曉此事。
為什麼他沒有出重手,直接以妖言惑衆的名義,查封大明日報?
那是不想跟郭勳與皇上撕破臉,直接刀對刀槍對槍的幹。
事情真到了這種地步,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警告則不同!
我出一招,你應招。
我再出一招,你再應招。
直到我無招可出,或者你無招可應,那時勝負自出。
不傷筋不動骨,又把事情辦了,誰的面子都能保住,這才是高手過招。
而他兒子這樣幹有什麼意義?
找對手都沒找到真正的對手,還用如此兒戲的手段,有什麼用?
一點用處沒有,幹嘛費這等力氣。
讓郭勳和皇上知道了,還道我已黔驢技窮,無奈之下方使出這樣的昏招出來!
真是挫了自家的威風,漲了他人的志氣!
他沒好氣的道:“你是才子,比試的結果自然是你赢了,他輸了!
”
楊慎道:“也算,也不算!
”
楊廷和本以為兒子會得意洋洋的承認,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回答!
不應該啊!
以他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就作詞上來說,能赢他兒子的人隻怕還沒生出來。
而據他得到消息,李飛白是個目不識丁的睜眼瞎,連字都不識,更不可能作詞了!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勝負根本沒有懸念,那兒子為何如此說!
難不成李飛白超常發揮,他兒子又大失水準,兩人打了個平手不成?
他一時有了興趣,道:“此話怎講?
”
楊慎道:“若以詞來講,我輸了!
但以李飛白的前途來講,他輸了!
”
楊廷和更加來了興趣,道:“你做了什麼詞?
”
楊慎便把自己作的詞朗頌了一遍!
楊廷和邊聽邊點頭,連聲贊道:“不錯不錯!
此詞在你所做的詞中,也算是名篇佳作,流傳千古應該不是問題!
”
頓了一下,又道:“憑此詞,整個大明的文人加起來,也作不出更好的出來!
你怎麼說,李飛白作出來的詞比這個更好!
”
楊慎苦笑道:“我也不信他能作出更好的詞出來,可他有如神助,就是作出比我更好的詞出來!
”
說罷,又将李飛白作的詞朗頌了一遍!
楊廷和聽罷,激動不己,連聲贊道:“好詞,好詞!
”他甚至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
一邊走,還一邊把詞念了一遍,當念完最後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兒啊,你的詞在古往今來所有詞作上,排進一百名不成問題。
李飛白的這首詞,絕對有争第一的實力!
所以,你輸的不冤!
”
說罷,又吟道:“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哈哈,大氣!
”等把後邊那幾句也吟完,他忽然停住腳步,陷入沉思!
楊慎上前一步道:“父親,你在想什麼?
”
楊廷和道:“一個目不識丁之人,怎能作出這樣的詞,難道真有神授這回事?
”
楊慎道:“恐怕真有神授,不然無法解釋!
”
楊廷和擺擺手道:“不管這些!
”頓了一下,道,“你的詞很明顯是輸了,你為什麼又說你赢了?
”
楊慎道:“父親大人就沒品出來,這首詞的韻律有些不對嗎?
”
楊廷和又輕輕吟着詞,吟完點頭道:“确實有些韻律不對!
這個“上”字的韻根本不合,而且今上與前邊的“惜”字也對不上。
”
楊慎笑道:“那父親大人覺得,這裡應該改一個什麼字合适呢?
”
楊廷和略一琢磨,道:“如果把“上”字改為“朝”字的話,一切都合韻律了!
”
楊慎道:“正是如此!
今朝,今朝,他想幹什麼?
想當秦皇漢武,還是想當唐宗宋祖,仰或成吉思汗!
所有著名的皇帝他都不放在眼裡,要為多嬌的江山折腰?
他想幹什麼?
他這是想造反啊!
”
楊廷和錯愕的看着楊慎,道:“你想怎樣?
”
楊慎道:“以造反罪将其抓起來,誅其九族!
李飛白一死,瞧大明日報還能辦得起來!
”
楊廷和暴喝一聲:“混帳!
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寫首詞你就要殺人家九族?
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
”
楊慎的酒一下醒了七分,站着那裡惶恐不安。
楊廷和道:“他一個不識字的人,作首詞用錯了韻律,不是很正常的事!
人家明明說的是“上”你非得說人家用得是“朝”,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而且,以你的德性,肯定不是單獨約的李飛白,還有諸多士子捧場吧!
這事是瞞得了的嗎?
傳出去我還有臉在京城呆嗎?
”
頓了一下,又罵道,“你到底是為了幫我要殺他,還是輸了咽不下這口氣要借我的手殺他?
你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
”
楊慎吓得往地上一跪,道:“孩兒錯了,孩兒以後再也不敢這樣做了!
爹爹,你消消氣!
”
楊廷和坐到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楊慎起身輕輕捋楊廷和的後背,為其順氣!
楊廷和道:“當官,就是争權奪利!
争權奪利,是為了讓大明更好!
為父争了一輩子,都是堂堂正正的,絕不走歪門邪道!
要知道,以正争得忠,以邪争得奸,希望你牢牢記住這句話!
”
楊慎道:“是,孩兒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