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班頭屈膝跪下,磕頭道:“小的得罪了您,還請您願諒!
”
車夫的兇口劇烈跳了兩跳!
他也不是不知道馮江亭來找福建的提刑按察使所為何事,還不是為了讓福建的提刑按察使行個方便,好把運玉米這件差事辦得十拿九穩!
這是件大事,容不得半點差錯!
沒錯,他在河南是能把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口的一個小小門子班頭想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可這裡是福建不是河南!
既然不在自己的地盤上,那也隻能是龍得盤着,是虎得趴着!
當他聽到門子班頭的辱罵,又見門子班頭要拿他。
他哪受過如此屈辱,一時氣皿上湧,忍不住就抽了門子班頭一鞭。
抽完之後,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
若是因他抽這一鞭,而導緻差事出現岔子,那可就萬死不能贖其疚。
所以,别看他臉上雲淡風清,其實心裡已打定主意。
門子班頭要罵就罵吧,身上又少不了一塊肉。
要打就打吧,又不能把他打死,隻要差事别出岔子就行。
沒想到,李飛白竟然幫他出頭了。
不僅出頭了,還逼着門子班頭對他磕頭認錯!
本來,門子班頭對馮江亭磕頭認錯,這件事也就了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他一個小小車夫的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但,李飛白卻把他的尊嚴找了回來!
這讓他如何不激動。
車夫壓住内心的激動,道:“起來吧!
”甚是感激的多看李飛白兩眼!
門子班頭悻悻起身,指揮門子們開了中門,讓馮江亭所坐的大車駛了進去。
他前邊帶路,往衙門的深處而去。
提刑按察使司衙門,與縣衙的結構相似,但比縣衙更大更闊氣。
因為,福建有錢,所以提刑按察使司衙門,瞧着比河南的布政使司衙門也更大更闊氣。
門子直接帶着一隊人來到第三進院落,在三堂門前停下。
堂門洞開,可以看到裡邊的情況。
有個清瘦的小老頭正坐在案後,看着手上一道上書,看兩三行,眉頭就不由皺上一皺。
堂内兩側,站着三班衙役,一個人垂手站在堂上。
那人身杆挺得筆直,從身上穿的軍服來看,應該是個百戶。
看到最後,小老頭把手上文書往案上重重一拍,正要開口訓斥,忽見門口站着的門子班頭。
一般來說,非有重要人物到訪,門子班頭不會這時出現在堂外。
他強按下心頭怒火,問道:“何事?
”
門子班頭連忙進去,将手中拜帖遞上前去,道:“河南提刑按察使前來拜訪大人!
”
既然是同級來訪,小老頭不敢怠慢,問道:“現在人在何處?
”
門子班頭道:“人已到堂前月台下。
”
小老頭打開拜帖,匆匆一瞥,忙整理了一下官服,直奔門外而去。
車裡坐的馮江亭,好似長了透視眼一般。
在小老頭擡腿邁過門檻之際,挑簾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小老頭一邊走一邊道:“江亭老弟大駕光臨,老哥哥有失遠迎,還望不要見怪!
”
馮江亭一邊下車一邊道:“石湖兄,小弟不請自來,還望哥哥恕罪!
”
小老頭姓劉名石湖,走到離台階沿有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馮江亭拾階而上,兩人就在月台上見了面,互相拱了拱手,說着客套話。
不知情的人還道二人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卻不知,劉石湖是看了拜帖上的内容,才知河南提刑按察使是姓馮名江亭。
馮江亭則是前來拜訪之前,派人打聽,才知道福建提刑按使是劉石湖。
客套話聊完之後,劉石湖道:“請到堂中一叙!
”
馮江亭還在客套,道:“不會打攪石湖兄的公務吧!
”
劉石湖道:“再重要的公務也沒劉老弟到訪重要,請!
”
二人進入堂中,劉石湖指了指負手而立的那人,道:“把這人先帶下去!
”
他自是知道,馮江亭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了,肯定有事。
讓三班衙役退下後,請馮江亭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二人是同僚,又是一樣的官,劉石湖自然不好坐到大案後,于是在馮江亭旁邊坐下。
下人開始沏茶,馮江亭對尚在門外站着的李飛白招了招手,道:“飛白,你也進來,坐到我的旁邊。
”
此舉,讓劉石湖頗感意外!
按說,兩個大人在堂内說話,其它人等是禁止入内的。
馮江亭既然讓李飛白進來,可見這個人是大有來頭的。
他道:“這位是?
”
馮江亭還真不好介紹李飛白。
說他是縣令幕友?
哪有跟兩位大人同座的資格!
說他是商人?
更無跟兩位大人同座的資格?
說他是河秋組的成員?
劉石湖也得懂河秋組是什麼才行啊!
不過,在來的路上他已想好說詞,道:“這位是我的外甥,此番來福建,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可做!
”
劉石湖露出會意的神情!
這種人他見多了,什麼來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說白了就是做些走私的買賣!
走私最怕什麼?
最怕的是查沒!
損失錢财倒在其次,關鍵還有牢獄之災。
而走私所涉及的一切事物,正好歸提刑按察使司管。
劉石湖道:“這個好辦!
”當即就要起身,走到大案後去寫“即刻放行”的通關手令!
忽然想起,隻寫一封手令有點太不重視馮江亭,畢竟人家跟自己是同級,并非那些低級官員或者無官無員的親戚朋友可比!
他招了招手,從門外叫過一個衙役,道:“去把佥事席書同叫過來。
”
馮江亭連聲道謝!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劉石湖為什麼正說着話呢,突然讓人把席書同叫過來。
這還用說嗎?
肯定是讓席書同陪他們去一趟泉州。
為什麼不叫其它人來,偏偏叫席書同來?
肯定是席書同是管理包括泉州在内這一道的主官。
有此人陪同前往,就是泉州發生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影響玉米的運輸。
這怎能不讓馮江亭感激!
要知道,兩人雖為同級同職官員,可河南福建相隔數千裡,兩人的關系形同陌路。
可他隻是提了提李飛白想看看有沒有生意做,劉石湖當即命席書同陪同,簡直太給面子了。
劉石湖哈哈笑道:“大家自己人,江亭老弟又何必如此客氣?
改天,我去河南有事去求老弟,想來老弟也會照樣辦理!
”
馮江亭連道:“肯定,肯定!
就怕老哥不去河南麻煩我!
”
劉石湖擺擺手,道:“什麼事都不好說,說不定過些日子我還真要去河南麻煩你。
”頓了一下,又道,“老弟來福建隻怕不是僅為陪外甥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