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道:“青天大老爺,我們拖家帶口的,在窖裡所裡苦熬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一個大子不出,就把我們趕走。
那我們可怎麼活啊!
”
當即有人附和道:“是啊!
我家娃娃還生着病呢,指望銀子救命呢。
不能沒良心貪墨我們的工食銀子啊!
”
還有人道:“我們家三天都揭不開鍋了,老娘媳婦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等着銀子買米下鍋。
你們這樣幹,不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嗎?
”
曹緻遠面露不忍之色,道:“你們的難處我都知道,可官大一級壓死人,縣令大人執意要賣煤窖與冶鐵所,我有什麼辦法?
”
有人道:“那不是還有巡按大人呢?
就不能管管?
别讓趙縣令把煤窖與冶鐵所賣了!
”
居希哲為難道:“我身為巡按,自是要替你們做主的。
可知道這件事情時太遲了,趙縣令已把煤窖與冶鐵所賣了,如今不是官辦的了,我就不好辦了。
”
有人道:“要賣也是什麼都賣,哪有光賣窖所不賣債的道理?
青天大老爺們,你們去給買的人說說,多多少少給點銀子。
”
曹緻遠道:“煤窖與冶鐵所什麼狀況,外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
今天,我給大夥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趙大人為什麼要賣煤窖與冶鐵所,這是因為這兩樣買賣拖累得他無法得以升遷,這才壯士斷腕,把煤窖與冶鐵所一賣了之。
商人嘛,都是逐利的,那個叫李飛白的,為了能讓趙大人甩了累贅,已花了七萬五千兩,他會再花七萬五千兩給你們清所欠的工食銀子?
換作是你們,你們願意?
所以,我勸你們還是乖乖的卷鋪蓋滾蛋,莫等他帶兵來趕,到時再把小命丢掉,那可就晚了!
”
工匠民夫們一陣沉默。
他們有些糊塗,不知這債該問誰要。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欠他們錢的是縣裡,按理說這債該問縣裡要。
可如今煤窖與冶鐵所跟縣裡沒了關系,再去要欠債縣裡肯定不會給。
問買窖與所的人要,人家又沒欠他們的債,憑什麼給啊!
過了一會,有個腦子靈活的道:“巡按青天大老爺,你好歹救我們一救啊!
”
居希哲道:“我也想救,但沒有辦法救。
”
那人道:“縣裡為什麼欠我們錢,說白了就是煤鐵賣不出去。
煤鐵所以賣不出去,都怪趙大人關系不夠硬,找不到賣煤鐵的門路。
巡按青天大老爺,你巡視一方,府裡的大小官老爺多多少少還是給面子的。
你能不能替我們去走走後門,讓府裡的冶鐵所多多少少買我們些煤鐵,大不了多給些回扣,那樣不就有錢清我們的欠債了?
”
居希哲大怒,道:“胡鬧!
我代天子巡視一方,自得明察秋毫,怎能徇私舞弊,壞了規矩!
如此幹了,讓知府如何看我,讓布政使大人如何看我,讓天子如何看我?
”
工匠民夫們見他生氣,一個個禁若寒蟬,不敢再說話。
曹緻遠打着圓場,搖着頭道:“你們啊,把事情想岔了!
”衆人紛紛扭頭去看,隻聽曹緻遠接着道:“别說居大人不能替你們去走後門,就算能走,賣煤鐵的錢就是你們的了?
要知道,現在煤窖裡的煤,冶鐵所裡的鐵,都是李飛白李掌櫃的。
把煤鐵一賣,他正好笑納,又怎會分一個子給你們。
”
有人道:“如果煤鐵賣得好,他總得雇我們繼續挖煤冶鐵吧,為了讓我們死心踏地幹活,又怎會不把欠債清掉!
”
曹緻遠輕蔑的哈哈大笑,笑得工匠民夫們個個以為自己說了蠢話辦了蠢事。
過了好一會,曹緻遠才止住笑,道:“你們覺得李掌櫃能把煤鐵賣出去後還會雇你們?
誰會笨到背七萬五千兩債繼續雇你們?
他不會把你們全趕走,再雇一批人來挖煤冶鐵?
”
工匠民夫再次的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方有一人道:“簡直是欺人太甚不給活路!
”
另有一人道:“反正活不了了,不如就反他娘的。
”
還有一人道:“縣裡不是剛收一筆七萬五千兩的銀子?
那是我們的皿汗錢,咱們一兩不多要,就要這七萬五千兩。
”
衆人紛紛道:“對,對,搶他娘的!
”
曹緻遠長舒一口氣,坐下身道:“這群榆木疙瘩腦袋,終于他娘的開竅了。
”
居修哲道:“給埋伏的人打個暗号,隻待這群人出了冶鐵所,格殺勿論!
”
曹緻遠笑着點了點頭,猛的又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喝道:“都給我回來!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
工匠民夫們亂糟糟的一片,誰也沒聽到他喊什麼。
曹緻遠氣急敗壞道:“我不管了,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說罷,将驚堂木往地上一扔,這就是暗号。
工匠民夫們四下裡尋找,運氣好的找到件趁手的鐵器,就牢牢握在手中當武器。
運氣不好的,就撿塊拳頭大的鐵塊或拾兩塊磚頭充當武器。
也沒人帶領,大家夥浩浩蕩蕩朝大門走去,還沒走到大門口,又不由的停了下來。
曹緻遠見大事已定,坐回到椅子上,沖居修哲拱了拱手,道:“這次幸虧有你幫忙,大恩不言謝,以後您就看我的表現吧。
”
居修哲轉動着手中的茶盞,道:“煤窖我看過了,冶鐵所我也看過了,兩個買賣都還不錯。
我會跟府裡的人打招呼,今後這兩個買賣都會日進鬥金。
”
曹緻遠再次拱手,道:“謝謝,謝謝。
”
居修哲道:“謝就不用了。
不過,今後這兩個買賣所賺的,我要分八成。
”
曹緻遠一怔,暗道一聲:“姓居的,你胃口也太大了吧!
”張嘴才說了個:“這……”已被居修哲打斷:
“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同意,咱就這樣說定了。
不同意,隻要我一天還是巡按,這兩個買賣就永遠是縣裡的,不可能轉到你的名下!
”
曹緻遠恨不得站起身就朝居修哲那張肥臉上來兩個嘴把子,可是他不敢這樣幹,不僅不敢這樣幹,還得賠着笑,道:“居大人,你看三七成嗎?
畢竟,我還得雇人工,買工具,開銷太大。
二八分的話,沒有什麼賺頭。
”
居修哲道:“也罷!
誰叫咱們是同年呢?
我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還有兩個月我就得回京覆命,之前說好的十萬兩,你要盡快準備好。
”
曹緻遠笑道:“隻要府裡的冶鐵所敞開收購,一個月内就能把十萬兩奉上。
”他臉上雖笑容可掬,心裡隻恨不得把居修哲掐死。
這時,他發現浩浩蕩蕩的人流突然停了下來,一股怒火升起,低罵一聲:“三棍打不出一聲悶屁的癟孫,怎麼又不走了!
”扭身去看,發現大門被一群人堵了個嚴嚴實實,為首的正是李飛白。
他心中暗道一聲:“這小子怎麼來了?
”随即看到門口還停着一輛大車,上邊貼着封條的木箱裡,十有八九裝着銀子。
他暗自心驚:“不會是來發銀子的吧!
這小子為了個趙學飛,竟要足足花十五萬兩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