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已送到,末将不便在此久留,先告辭了!
”
程懷弼拿到信的那一刻,羅川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他不想在這裡多呆,準備連夜趕回。
程懷弼出言挽留:“今日夜色已深,如果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不妨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再走不遲。
”
“不必了,都尉還等着末将回去複命,耽誤不得。
”羅川直接搖頭拒絕,道:“還有,過來之前,都尉大人曾言,聽說晉陽公主殿下在涪川曾遭行刺,十分擔憂。
若是程将軍覺得人手不夠的話,可随時知會一聲,半個時辰之内,我折沖府便會有精兵趕來支援!
”
程懷弼沖其拱了拱手:“替我謝過馬都尉的好意,若有所需,程某必不會與他客氣。
”
說完,程懷弼扭頭向程遷兒吩咐道:“程遷兒,你去代我送送羅校尉!
”
程遷兒應聲,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二人先後出了房門。
程懷弼再次擡起書信,湊到桌前的燭火之下,細細觀看書信上的内容。
啪啪啪!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程懷弼一擡頭,發現門口站着的竟是李豐滿與老富貴兒二人。
剛剛程遷兒出去的時候并沒有随手把門關上,李豐滿二人站在門口處,屋内的情形一覽無遺。
“程将軍,現在方便進來嗎?
”
李豐滿一隻腳已經邁到了屋裡,同時出聲向程懷弼探問,一副在征求程懷弼意思的架式。
程懷弼嘴角一抽,你特麼都進來了還問個毛?
虛僞!
心裡面鄙視了李豐滿一番,程懷弼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書信放在桌案上,淡聲問道:“沒有什麼不方便,不知李兄深夜來尋小弟,有何貴幹?
”
李豐滿一屁股坐在程懷弼的對面,目光往桌案上的書信掃了一眼,直聲道:“我來做什麼,程兄心中會不清楚?
一句話,能不能看?
”
程懷弼沒想到李豐滿竟然會如此直接,還以為他會按照慣例,喝兩口茶,說兩句不關痛癢的廢話,然後再迂回地打探一下這次來的消息。
這麼簡單直接的做事風格,很不符合廢太子以前的行為做派,不過卻很合程懷弼的脾氣。
想說就說,想做就做,大丈夫就當如此爽利。
碰到那些做事墨墨迹迹,說話遮遮掩掩的人,程懷弼看着就煩,爺的時間富貴着那,哪有時間陪你們玩猜謎遊戲?
“好!
夠爽快!
”程懷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擡手猛拍了一下李豐滿的肩膀以示贊揚。
“不過,國有國法,軍有軍規。
”笑聲一止,程懷弼的神色驟然變得嚴厲了起來,擡手拍了拍桌上的書信,道:“這是軍中秘信,中山郡王現在一介白身,怕是沒有資格品閱。
”
别說李豐滿現在隻是白身,便是他仍是帝國的太子,沒有聖上的允許,他也不能随意浏覽軍中秘信。
“這麼說,是沒得商量了?
”李豐滿問道。
程懷弼肯定點頭:“這是軍中的規矩,還望李兄莫讓小弟為難。
”
“既如此,那某就不多打擾了。
”李豐滿倒也爽快,一見事不可為,起身就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得他低聲向老富貴兒輕歎道:“原本還想要跟程兄弟交流一下鹿戲的心得,助他早日擺脫四肢行走的窘态,沒想到啊,我本将心待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
程懷弼的耳朵一支楞,“鹿戲”,“四肢行走”之類的關鍵字瞬間入耳,眼眸一亮,連忙擡手制止:“慢着!
李兄止步!
”
程懷弼想要站起身來,結果剛一起身,前面的兩條手臂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趴到地上,鹿戲的副作用之強大,讓程懷弼根本就沒有半點兒反抗能力。
起身一半,程懷弼又不得不重新坐回原位,高聲向李豐滿招呼道:“李兄請回,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凡事也并不是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
”
“真的?
”李豐滿順勢回轉,老神在在道:“不會太勉強吧?
如果太為難的話那就算了,我不強求。
”
李豐滿好似在替程懷弼着想,繼續勸說道:“而且鹿戲的副作用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嚴重,根福當初不是也在地上爬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就不藥而愈了嗎,相信程兄弟也是一樣,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在地上爬着爬着就習慣了。
程兄弟可千萬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喪失了自己的原則。
”
一個月?
程懷弼頓時面如屎色,李豐滿說得這些他都知道,鹿戲的副作用雖強,但是卻不會真的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損傷,相反還會促進他對自己身體的撐控力,待他将鹿戲的精髓領悟,這些副作用自然會自動消失。
隻是他不敢想像自己要是連着一個月的時間都像是一條狗一樣地趴在地上走路,會被别人笑掉大牙也就罷了,将來若是傳到長安城,以前的那幫狐朋狗友肯定會以此為柄讓他出醜,到時候可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程懷弼不是根福,根福性子憨傻,每天都傻呵呵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不會在意别人的目光,況且也沒有誰會與一個性子憨傻的人太過較真兒。
但是他程懷弼不一樣,盧國公府上的三公子,統領禁軍的右金吾将軍,長安衆多纨绔子弟中的領頭羊,他是一個正經八百茅房拉屎臉朝外的漢子,是個要臉的人。
“咳咳!
”輕咳了一下,程懷弼尴尬開言:“李兄說得不錯,規矩就是規矩,死也不能破,兄弟久在軍中,一直都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斷是不會知法犯法。
”
“這封信是秘信原則上來講,隻有我一個人能看,給你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
程懷弼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一拍巴掌,作恍然大悟狀:“但是,我可以念給你聽啊,對不對?
既不壞規矩,又全了你我的兄弟情誼,簡直就是兩全其美有木有?
”
李豐滿一陣無語,老富貴兒也不由投給了程懷弼一個極為鄙視的眼神。
此時,隔壁老王家。
本已睡下的老王聽到外面緊湊的敲門聲,直接翻身而起,身若靈貓,一躍就到了門前,“誰?
”
“屬下胡萊!
”
吱啞!
房門打開,胡萊閃身而入,話不多說,直接把手中的一支隻有小拇指大小的圓形竹筒遞上。
看到竹筒,王朝雙眸一縮,切聲道:“趙統領回消息了?
!
”
與軍部托管粗細的大傳竹筒不同,胡萊手上拿着的這隻小竹筒是他們暗衛專用,借助訓練好的信鴿或是獵鷹來回傳遞。
胡萊點頭:“一刻鐘前剛到,上面有趙統領特有的标記。
”
王朝按過信筒,輕輕一擰将竹蓋打開,然後把竹筒裡面卷成一團的信紙抽出。
信紙上面的内容不多,隻有寥寥兩句:
聖上有令,讓爾等務必确保廢太子與晉陽公主的安危!
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入駐到廢太子的府上,貼身護衛!
再有,密切關注刺客的行蹤,徹查幕後之人!
王朝看後,随手把信紙遞給了胡萊,胡萊看了一眼,輕步走到燭火前将信紙付之一炬。
“王頭兒,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胡萊輕聲向王朝詢問。
王朝輕聳了聳肩,打着哈欠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回屋睡覺了!
折騰了這麼久,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
胡萊一陣懵圈,“可是聖上的聖谕不是說讓咱們……”
“保護廢太子與晉陽公主,徹查刺客的幕後真兇對嗎?
”王朝一撇嘴,“你到底還是年輕,保護廢太子與晉陽公主也就罷了,徹查真兇的事情也是咱們該操心的事情嗎?
”
“那是老趙該去頭疼的問題,關咱們鳥事?
咱們隻要确保廢太子與晉陽公主不會再有危險也就夠了!
”
留在涪川的刺客都已被清除,現在當地官府也開始正式插手李府的防務,可謂是人多勢衆,短時間内根本就不必再憂心什麼刺客的安全問題,所謂的貼身保護,完全沒必要。
長安那邊,既然聖上已經得到了消息,決定要徹查此事,那麼一切自然也就塵埃落定,不管最終有沒有查到所謂的幕後真兇,至少後續的刺客有九成的可能不會再出現。
除非,那些人惟恐天下不亂,真的想要把天給捅出個大窟窿。
當然,王朝覺得這種可能性并不大,整個大唐朝堂,沒有人敢這般去招惹暴怒中的李老二,那種後果,他們承受不起。
王朝現在的心情很好,甚至都已經在開始打算着,等過兩天局勢穩定,根福那小子又學有所成實力大進之後,他就可以正式退休,去追求他的第二春,跟城東的張寡婦好好過日子去了。
“行了,别再墨迹了,把心放回肚子裡,回去歇着吧!
”
王朝伸了個懶腰,無趣地沖胡萊擺了擺手,将他打發了下去。
胡萊無語退出。
這天底下,接到聖谕之後還能這麼淡定甚至不把聖谕給當一回事兒的人,估計也就隻有他們王朝老大了。
果然,王副統領才年過四旬就混到了要退休養老的地步,并不是沒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