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站在後院的亭子裡,仰望着天空,似乎想穿透這層黑幕,刺探天之盡頭是什麼。
一件衣服披在了張寶兒的肩上,張寶兒扭頭,原來是江小桐。
“天涼了,還是回去吧!
”江小桐柔聲道。
張寶兒拉住江小桐的手,滿臉歉意道:“小桐,我為盈盈的事情而奔波,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
“怎麼會呢?
”江小桐心疼地看着張寶兒道:“且不說你幫她是應該做的,就算你真的喜歡她,我也不會介意!
”
見張寶兒一副驚愕的神情,江小桐微微一笑道:“其實當初在長安的時候,我就和盈盈談過這個問題,她承認喜歡你,我也告訴過她,隻要她能真心對你好,我會接納她的!
”
張寶兒點點頭:“小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盈盈嫁到吐蕃去!
”
……
第二天早朝,李顯再次與群臣商議和親之事,除了張寶兒少數幾人之外,群臣的意見依然很統一。
李顯無奈,隻得同意群臣的意見,宣布由玉真郡主與吐蕃和親。
根據慣例,和親女子若不是公主的,一般都要封為公主再送去和親,于是,玉真郡主被冊封為了玉真公主。
在太平公主的提議下,金城郡主也被封為了金城公主。
李顯下旨,由禮部負責和親禮儀,由殿中省負責置辦嫁妝。
五日後,由左骁衛大将軍楊矩護送玉真公主,随吐蕃使團赴吐蕃和親,屆時文武百官都要去送行。
聖旨一下,各部立刻開始忙碌起來,整個皇宮内都洋溢着喜氣。
與皇宮的喜慶截然不同,相王府内衆人卻是一片愁腸。
已經整整兩天了,李持盈就像傻了一般,不吃不喝也不睡,任憑李旦如何勸解,就是不說一句話。
看着面色蒼白的李持盈,想到她即将要遠嫁外番,李旦心如刀絞,他恨自己軟弱,為什麼當時就不能替女兒說一句話呢?
張寶兒作為一個外人,力量懸殊都敢與群臣力争,偏偏自己卻什麼都沒做,怎麼能算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呢?
李旦抺着眼淚從女兒的屋裡出來,腳下踉踉跄跄,還沒走幾步王府管家便來報禀報:“王爺,張侍郎求見!
”
“寶兒來了?
”李旦愣了愣,趕忙道:“快快有請,直接把張大人帶到這來!
”
李旦心中清楚,現在恐怕隻有張寶兒能勸的動李持盈了。
張寶兒見了李旦,向他施禮道:“相王,我想見見郡主!
”
“你來的好,你來的好!
”李旦趕忙道:“寶兒,事情已無法挽回,你幫我好好勸勸盈盈,這樣下去,我真怕她會垮掉!
”
“我會的,相王請放心!
”張寶兒點點頭。
“盈盈一個人在,你進去吧!
”李旦指了指李持盈的屋子。
張寶兒正要轉身,卻又被李旦拉住,沉默了好一會李旦才道:“寶兒,謝謝你,你能在朝堂之上你能為盈盈力争,我感激不盡!
”
張寶兒道:“這是我該做的,相王客氣了!
”
“該做的?
”相王一臉苦笑道:“我偏偏我這個做父親的,卻什麼也沒做,我愧對盈兒呀!
”
張寶兒勸道:“相王,您也不用自責,其實我們争不争都是一樣的,最終還是這個結果!
”
“可是,争了總能求個心安吧!
”李旦痛心疾首道。
張寶兒微微一笑道:“事情還沒到最壞的一步,相王,有我在呢,您就放心吧!
”
“還沒到最壞的一步?
”李旦心中一動道:“寶兒,你是說事情還有轉機?
”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張寶兒朝李旦點點頭道:“我先進去看看盈盈!
”
張寶兒進了李持盈的屋裡,李旦還站在原地,他一直在琢磨張寶兒剛才那句話,真的還會有轉機嗎?
屋内,李持盈的臉白得不成樣子,眼珠像生了鏽的鎖心,再也轉不動了,緊緊咬着的嘴唇滲出一縷皿痕。
有些事,是用眼淚哭的。
有些事,會埋在心底裡哭。
而有些事,隻能用整個靈魂去哭泣。
曾經有一個熟悉的笑容出現在李持盈的生命裡,如今卻又像霧一般消散,隻能成為她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條湍急河流,無法泅渡,那河流的聲音,便是今後每日每夜的離歌。
她現在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隻有無盡的絕望,晃若細長的觸角,肆無忌憚地鑽入肌膚的毛孔,像藤蔓一樣伸展,入心入肺地纏繞,讓她窒息,讓她疼痛,讓她麻木,讓她萬念俱灰。
張寶兒靜靜地瞅着李持盈,忍不住歎息一聲。
人總是不懂得珍惜,總以為錯對了還會有機會,卻從沒有想過每一次揮手道别都可能是訣别,每一聲歎息,都可能是人間最後的一聲歎息。
張寶兒輕輕将李持盈擁入懷中,李持盈怔怔擡頭看着他,終于“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她哭的那麼恣意,那麼撕心裂肺,慘傷裡夾雜着委曲和悲傷。
屋外的李旦聽到李持盈的痛哭,頓時覺得手腳麻木,皿液快要凝固了,心髒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的心裡,五髒六腑都要破裂了!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李持盈的哭聲漸漸小了。
“寶兒……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哭泣中的李持盈斷斷續續道。
張寶兒鼻子酸酸的,他撫着她的頭強笑道:“怎麼會呢?
傻丫頭,除非你不想見我,不然怎麼會見不到呢?
”
“寶兒……那一年……在曲江……那樣對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
“還有……那一天……我說你欠奴奴的情不還……其實……我就是想……讓你來給我過生日……”
“我知道,盈盈那一天真的很漂亮!
”張寶兒安慰着她。
“寶兒……你知道嗎……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上你了……本來我是想嫁給你的……現在不行了……我到了那邊……你會想我嗎……反正……我是會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