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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默認 第425章 陳文德的無奈

  高石村。

  陳文德挽着褲腿,打着赤腳,舉着鋤頭跟在陳有亮身後勞作着。

  一攏一攏的地裡面,陳友亮帶頭在最前面一個一個坑的刨着,腿腳還略微不方便的陳文峰身上挂着一個小袋子,袋子裡面裝着種子,左手腋下還夾着個簸箕,簸箕裡面裝着的是自己怄的肥。

  他一瘸一拐的跟着父親,在父親刨好的坑裡面,丢上兩三粒種子再丢一把肥料。

  而陳文德跟在陳文峰身後,舉着鋤頭,負責封土。

  陳文秀挑着一擔肥料倒在旁邊鋪好的破麻袋上,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繼續往山上走。

  陳家今年鏟草灰比較晚,山下好點的位置都被人占了,他們家的草灰鏟在半山腰,現在開始春播了,就要一擔一擔的挑下來。

  而這段時間本就雨水多,再加上崎岖的泥巴路,不說挑下來了,連爬上去都不容易。

  陳文秀看着地裡的三個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諷刺,明明家裡有三個男人,但這最辛苦的活,竟然輪到她一個女孩子。

  更讓她膽戰心驚的還不是勞作上的苦,最近家裡已經惦記上她的婚事了,陳友亮已經放了話出去,她的彩禮五百塊。

  除了彩禮五百這個條件,其他的條件都沒有。

  沒有家世要求,沒有年齡設定,也沒有任何條件。

  也就是說,隻要能拿出五百塊錢來,不管是瞎子瘸子老頭子,陳有亮都沒意見。

  而對于這件事,陳文峰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甚至是贊成的。

  因為他曾陰陽怪氣的勸陳文秀,“能拿出五百塊錢做彩禮的家庭,條件肯定差不到哪裡去,嫁給那種窮的娶不上媳婦的,還不如嫁給這種可以過好日子。

  隻有陳文德微微擰了一下眉頭,勸了陳有亮兩句,“你這條件跟賣閨女有啥差别,這是會被人家戳脊梁骨的,我們陳家的體面......”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有亮頂了回來,“你還有脊梁骨?
你還有體面?
五百就是賣女兒了?
那你當初為什麼非得去買媳婦呢?
你要是個有本事的,我用得着賣女兒嗎?

  幾句話讓本就縮着腦袋過日子的陳文德再不敢出聲。

  幹了兩個小時,陳文德的手臂已經酸的要擡不起來了,腳下那滑溜溜的觸感更是讓他厭惡的反胃,他緊緊咬着後槽牙,盡管心裡憋屈的要把自己撐炸了,但又不得不繼續揮舞着鋤頭。

  做夢他都沒想過他會過這樣的日子。

  現在,他隻能期待,他的《攀登》趕緊來消息。

  旁邊地裡來幹活的村民朝着他打趣,“喲,這不是陳大學生嗎?

  “陳大學生也下地了啊,今兒倒是稀奇了~”

  “哈哈哈,有亮啊,我當初就跟你說過嘛,讀書讀再多,還不如鋤頭揮的好,這地裡的出産才是實實在在的,作家哪是那麼好當的。

  陳有亮已經習慣了這種諷刺,回頭冷冷朝着陳文德看了一眼沒有出聲。

  因為他自己都覺得人家說的沒錯,要不是陳文德認不清現實,心比天高,陳家也不會被弄到這個地步。

  陳家衰敗的源頭,就是從陳文德要娶池素珍開始。

  盡管已經聽多了村民的諷刺,但陳文德還是難受的不行,那握着鋤頭的指關節泛白,臉色漲紅,巨大的難堪,讓他恨不得把頭低到褲裆裡面去。

  他又想到了夢裡的那一世,如果,如果他當時跟夢裡一樣,聽車金梅的,所有的一切會不會......

  收了工回家,陳友亮和陳文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休息。

  “陳文秀,幹啥呢?
磨磨蹭蹭的,趕緊做飯去,都餓死了。

  陳文峰一邊捶打着自己的腿一邊沖着門外喊着。

  挑了一上午擔子的陳文秀顧不得洗淨腿上的泥巴,手忙腳亂的抱着柴火進了廚房。

  正洗手的陳文德看着陳文秀那疲憊的面孔,出言安慰道,“文秀,你再忍忍,等大哥的書發表了.....”

  陳文秀沖着他擠出一個笑,沒等他說完就抱着柴進了廚房。

  在扭頭的瞬間,臉上的笑容散去,眼裡閃過不屑。

  等大哥的書發表了,他寫的書能換柴米油鹽,等他帶着大家過好日子。

  當初他也是這麼跟媽說的,結果媽等到死都沒有等來。

  後面他也是這麼跟池素珍說的,結果池素珍等到毀了一輩子,等到家破人亡也沒等到。

  再後來,他又這麼跟喬大丫說,跟爸爸說,跟自己說......

  陳文德看着陳文秀那明顯不信的臉色,心裡也有點讪讪的,但更多是無能的難堪。

  無力感席卷他的五髒六腑,他不明白,他隻是追求自己的夢想而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吃過飯,陳友亮他們開始休息,為下午的勞作養精蓄銳。

  陳文德厚着臉皮去了三叔家裡借自行車,打算去鎮上郵局問問有沒有自己來信。

  唐香玉黑着臉看着陳文德離開的背影,拉長聲音指桑罵槐道,“好好的日子不過,還成天做着青天白日夢,三天兩頭的借這借那,弄壞了又賠不起,多大個人了,一點眼色也沒有......”

  陳文德腳步停頓了一下,強忍着窘迫,當聽不懂唐香玉的話,推着自己行車走了。

  他一定會成功的,一定。

  寫作,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就算頂着再大的壓力,他也不會放棄。

  郵局門口,陳文德彬彬有禮的朝着櫃台的工作人員喊道。

  “同志你好。

  工作人員擡頭,“哦,是陳同志啊,沒有你的信,你不用隔天就往鎮上跑了,信來了我們有郵遞員會送下去的,你這隔天就往鎮上跑,不是耽擱你事嗎?

  陳文德臉色微僵,“那啥,我是正好路過,順便過來問問。

  話落,他落荒而逃。

  不遠處的角落裡面,又黃又瘦,用頭巾緊緊裹住頭部的池素珍,目光陰毒的看着陳文德的背影。

  她的嘴唇全都是翹起來的皮子,左邊臉上因為上次大火受傷,皮膚拉扯住了整個面部,使她原本美麗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

  爸爸死了,家裡她再也回不去了,就連媽媽也不管她了,她還沒開始的美好人生,就這麼斷送在了陳文德的手中。

  原本被人追捧着的高文化女知青,現在成為了鎮上人人喊打的災星。

  是陳文德,毀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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