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城,平和安定。
這座靠近巴蜀,冗安百年的城池,似乎脫離了中原大陸戰火連天的節奏。
客棧内,護衛林立。
青燈漫談,小露跟小雅擠在顧海棠的房間内,有說有笑。
顧海棠正低頭在一塊錦帕上繡着刺繡,穿針引線,以點及面。
黑線針織,先是黑驢蹄子,後是黑驢尾巴……
客棧的老頭,送走了齊王。
回房間,掌燈讀書。
客棧門前,兩名守衛,正在莊嚴肅穆,小心謹慎的看着過路的陌生人。
院落内,屋檐跟馬廄上,若有人影閃動。
卻是蜀地的江湖高手,在時刻保護着這座客棧。
這是高級别的一天,這件客棧,是巴蜀古神教在大周境内的一個小分舵。
由客棧的老頭,擔當舵主之位。
房間内,老者翼翼小心的揣摩着桌子上的犀鐵盒,臉上露出無比的自豪。
魚蠶劍,這一次回到巴蜀,古神尊者就會成為蜀國的救世主。
夜色越來越濃,屋脊間兩個護衛抵背而靠,每個人一壇老酒,烈酒入喉,他們的目光如鷹隼一樣,盯着前方。
呼!
微風吹拂,客棧院落中的那一顆大槐樹,飒飒的湧動,隔着月色在地面上映襯出綽綽折折的葉影。
忽然間,那地面上的影子中,沖出一道人影。
屋脊上的兩人同時起身,全神貫注的警惕起來。
那道神秘如鬼魅的影子,從地面上折旋而上,似有雙掌,掠向兩人面門。
兩人扔下酒壇,振臂掣肘,凝成拳掌作勢轟出。
卻看到那影子驟然停止,懸浮在屋脊高度的半空,幾乎在同時,一個更加真實的人影落在了兩人的頭頂,不!
應該是那個人的雙掌,轟在兩名護衛的天靈蓋上。
砰砰,兩聲内府的氣爆。
兩護衛一聲不吭,癱軟在地。
他們的身後,站着一個夜行人。
身上有極為強烈的英武之氣,繞體暴走。
護衛死了!
酒壇落在那個夜行人的腳掌上。
他腳起縱形,酒壇以流星之勢飛旋而出,在空中旋轉出兩道難以置信的弧度,最抛物線最高點的位置,竟然筆直落下,如兩顆賦予了真氣的法球,徑直砸開馬廄的帳篷。
賬内負責暗哨的兩個護衛應聲倒地,同時,酒壇炸裂,發出清脆的聲音。
“什麼人?
”大門前的護衛循聲趕來,幾乎在同時,燭光照亮了所有客棧的房間,房間中,百十名護衛刀劍在手,快速走出門外。
走廊上的動靜鬧的很大,顧海棠放下針線,擡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
小露走到門前,喝住路過的幾名守衛,用流利的古蜀方言交談起來。
那幾名護衛恭敬的回答。
小露掩門,神色焦慮的說道:“小主,客棧遭到襲擊了。
”
“快!
快去告訴叔父。
”顧海棠奪門而出,駐欄俯視,客棧的老頭已經站在了他的房間門前。
老頭目光淩厲,洞若觀火,他看到了屋脊上左右騰飛輾轉的神秘黑影,卻沒有打算上去交手。
他在這個客棧呆了十幾年,還未曾遇到過刺客流寇。
今天魚蠶劍剛到,就有高手前來。
他豈會中了對方調虎離山的伎倆。
反觀,那個夜行人,錦衣繞身,蒙面潛行。
在夜色中,如魚得水,身法迅猛,幾個來回就聽到護衛的幾聲慘叫,然後再無後續。
顧海棠拔劍,縱身躍出護欄,可是她,前一秒看到那個黑影的坐标,等她刺過去的時侯,那人已經早不知去向。
顧海棠落地,蹬蹬的向後倒退幾步,對老者說道:“叔父,我表哥呢?
”
老者說道:“他剛離開不久,這個賊子就來了。
看來是潛伏了很久。
”
顧海棠擔心的看了看裡面。
老者道:“放心,巴蜀信物豈能被他奪走?
有老夫在,定不能如他所願。
”
“哎,要是表哥在,就好了!
”顧海棠說着,在黑夜中尋找起那個人的身影。
說來也怪,那人攻擊後,不知閃到何處。
顧海棠叫道:“不要被他牽引,大家都來守護這間客房。
”
護衛們欣然領命,圍繞老者跟護衛團團站定。
卻不知,此刻在客房的房頂上,那黑影如快速旋轉的陀螺一般,身形愈發虛幻,嗖嗖的進入房内。
顧海棠跟老者還有所有護衛,都沒有察覺。
可是,有一個人!
一個在大院中的槐樹上蟄伏了許久的人,看到了那一幕。
那個人穿着一身紅色的夜行衣,渾身被暗紅裹住,僅露出一雙清澈而肅然的眸子。
“雕蟲小技!
”紅衣神秘人,嘴角一努,不屑的微語。
卻在此刻,那黑衣人已經進入了重重包圍的客房。
他略一觀望,淩空一抓,犀鐵盒落入手中。
門外,老頭子環顧四周,并沒有發覺異樣,突然他臉色極為難看,喝道:“不好!
”旋即,踹開房門,閃影而入。
顧海棠莫名其妙,随後進入房間。
隻見叔父已經跟那個神秘人交起手來。
兩個人招式絕倫,尤其老者,看到魚蠶劍落入敵手,招招緻命,内勁爆棚,身上煥發着淩厲的氣息。
每一拳,每一掌,都附帶千鈞之力。
可是,那個夜行人,渾然不懼。
他一手拿着犀鐵盒,單手應對老頭的進攻,居然不落下風。
很明顯,夜行人有所保留,似乎并不願意使出全力。
就這樣,也足以應付這裡的巴蜀高手。
顧海棠提劍,舉步維艱。
眼前兩個人跟虛幻的影子一樣,她都無法分辨敵我,一時間不敢上前幫助。
萬一,刺傷了老頭呢?
萬一……
呃,沒有那麼多萬一,顧海棠知道,自己上去就是送肉的。
此刻她能做的就是安排高手把房間全部圍住,包括屋頂。
老者久攻不下,心中更急,他扼掌雙出,施出拼死的打法,直擊夜行人面門。
夜行人冷笑一聲,抛起犀盒,騰出雙手,掌風呼嘯而去。
兩個人的掌印碰撞,房間震動,牆壁上的挂飾皆被震為齑粉。
顧海棠哀呼一聲,如被巨浪擊中的蝴蝶,倒飛着落出門外。
神秘人的動作明顯一窒,似乎在那一刻,朝着門外投去關切的目光。
老者被氣勁迸開,整個人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待他離開時,牆壁上已經出現了一個淺薄的人形凹印,印子四周,裂縫數道。
老者氣皿颠倒,沒忍住,口舌沾皿。
他蒼老而氣瘀的詢問道:“閣下何許人?
竟有如此強勁的罡氣?
”
罡氣!
沒錯的。
老者神骨六重境界的修為,是不會感覺錯誤的。
夜行人,冷笑不答。
伸手,等待犀盒落下。
輕描淡寫,閑庭信步。
仿佛,剛才那掌力的對拼,他都沒有發揮出十分之一的力量。
“謝了!
”夜行人收起犀盒,直接沖上屋頂,這一次他選擇了簡單粗暴的撞擊,硬生生的沖開屋頂,騰躍了出去。
“攔住他!
”老頭心急如焚,他力不從心的往前邁步,走出不到半米,趔趄倒地。
喉間氣皿狂湧,面色淤青,顯然,受到的内傷極為慘重。
門外,小露跟小雅焦急的攙扶顧海棠,後者早已昏迷不醒。
房間的屋頂上,十幾名護衛看到竄出來的夜行人,同時持兵攻上。
他們都是神骨四、五重境的高手,手中兵刃關注内力,發出嗡嗡的咆哮,大多數鈞能隔空斬出各種兵器的氣勁。
夜行人屏息不語,旋轉身形,嗖的一聲綻出一道金色的箔光。
光芒如影,兵器能斷。
那些護衛被光芒掠中,慘叫墜下。
夜行人俯首觀望,漆黑的眼睛中閃出得意的光芒,然後縱身如魅,消失在黑幕之中。
那個紅衣神秘人看着夜行人勢如破竹,揚長而去的背影,輕慢的說道:“有意思!
”
旋即,一道暗芒沖天而起,槐樹上的枝葉毫無波瀾。
無聲無息中,那紅衣人早已不見蹤迹。
客棧亂作一團,護衛們沖進房間,老頭斷斷續續的吼道:“咳,快,快去平西王府傳信。
”
一名護衛面露難色,道:“舵主,我們跟王府的人,毫無瓜葛。
”
“蠢貨,齊王離開前,萬般叮囑。
有難決之事,就去請示平西王。
”
“是。
小的這就去。
”護衛扼腕,急急退去。
“小主呢?
她怎麼樣?
”老頭甩開了上去攙扶的護衛,焦躁不安的走出了房門。
……
夜深人靜,鳳翔城外的山道中,前後黑衣人策馬疾奔,後有紅芒掠空飛行。
顯然,雙方的到來,都是不謀而合的。
戰馬折轉山道,停在一片叢林旁邊。
紅衣覆面的神秘人,随後趕來,落在地上。
四周寂靜深幽,那匹馬,在原地休憩。
馬上的人,卻不知去向。
紅衣人目光四處掠動,旋後,發出輕盈曼妙的聲音,卻是一個女子!
冷酷又不近人情的取笑道:“既然知道無法擺脫,何必躲躲藏藏?
”
叢林中,聲無定位,那個黑衣人朗聲說道:“閣下找錯人了吧?
在下策馬奔騰,急于歸家。
卻不知為何要阻攔于我。
”
紅衣女子譏諷道:“無知之輩!
難不成,在客棧破敵,逃之夭夭的人不是你?
”
叢林中,傳出一陣驚愕。
随後,傳出黑衣人的聲音:“你是怎麼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