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白道:“我這有個活,不知你能不能領着力役幹。
等活幹完了,也能賺點錢。
”
劉揚名喜道:“什麼活?
是不是石雕廠缺人手?
”
李飛白搖頭,道:“不是!
我想修條路,從下盤村把路直通王屋鄉。
”
馬坤與劉揚名同時愕然。
修路本是縣裡的事,得花大筆銀子購買鋪路石,然後組織大量人手方能開工修建。
人力不值錢,組織各鄉力役來幹就是,但買鋪路石就是筆巨資。
一塊三尺長一尺寬,打磨好的條石,大概一兩左右。
修個一丈見寬的道路,一尺就得花費三兩左右。
一裡就是一千五百兩左右,十裡就是一萬五千兩左右。
這還是官家修路,私人修路價格更高。
平整路面不需要人力?
清除廢物再拉士填埋不需要人力?
擺放條石并讓路面齊平不需要人力?
這都是下力氣的活,一個月不開個一兩的工食銀子誰會來幹?
憑李飛白的尿性,一個月開的工食銀子怎麼也得二兩,用一百個人來修,再加上吃喝,一個月沒個三五百兩能拿下來?
下盤村到王屋鄉,直線距離并不遠,不過二三十裡。
可它上山下山的,東繞西轉的足足有七十裡。
山路用不着修一丈那麼寬,可也得修五尺吧!
山路平整又不似平路那麼容易,難度數倍增,一裡加上人工吃食,怎麼也得兩千兩出頭,七十多裡得花十四五萬兩之巨!
李飛白究竟怎麼想的?
就憑石雕一年六萬來兩的生意,為其花十四五萬兩銀子,值嗎?
不值!
再說,李飛白去哪用十四五萬兩銀子來修路!
劉揚名笑了笑,道:“李大人說笑了!
”
李飛白道:“就當我在說笑。
你幫我算下,從下盤村把路修到王屋鄉,需要花費多少?
又需多長時間?
”
劉揚名道:“這就看李大人了。
”
李飛白道:“此話怎講?
”
劉揚名道:“李大人的石雕廠,若能免費提供鋪路石,那就不花一文錢,路便能修通!
”他笑了笑,接着道:“力役嘛,本來就是幹修路的事,我們免費修。
”
李飛白道:“鋪路石你不用管,路也不能讓你們白修。
隻說你們出力修路,修好下盤村到王屋鄉的路,需要多長時間,又需花費多少錢。
”
劉揚名伸出三根手指,道:“需要三年。
”
李飛白咂舌。
修條七十裡長的山路,怎麼需要三年?
時間太長了!
他本來修路隻是為了能把做好的石雕快速的從下盤村運出來,如果路要修三年的話,三年内将無法把東西運出去,如此耽誤事,路還是别修的好。
他道:“有沒有可能,提前把路修好?
”
劉揚名想了想,道:“沒有!
”
李飛白笑道:“劉裡長回答的太絕對了。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怎麼可能沒有?
”頓了一下又道,“一條路七十裡長,從頭修的尾需要三年,那從兩頭同時修不就僅需一年半?
如果再中間開花,分往兩頭,不就隻需大半年。
要是把七十裡分成若幹段,齊頭并進,用不了三五個月,路就修好了!
”
劉揚名今年四十九歲,成人之後參加過縣裡鄉裡的修路也不是十次八次,一條路從來都是從頭修到尾,從來沒想過還能分段修。
聽了李飛白的話,他不覺眼前一亮,雖說如此修路還有許多難題有待解決,可絕對能把修路的時間大大縮短。
他道:“李大人能當上縣令幕友絕非僥幸,似這等修路方法就不是我這等愚笨之人能想出來的。
”恭維了兩句,又不無憂慮的道:“這樣個修法,就不是區區一個王屋鄉的力役能修成的,得大量雇人手。
”
李飛白道:“那你算下需要多少錢!
”
劉揚名垂頭暗思,良久後道:“按一個人一月一兩銀子算,每月隻怕需要千兩左右。
按修三個月計,共計需要三千兩。
”
李飛白搖頭道:“不對!
”
劉揚名急道:“李大人明鑒!
現在雖是農閑時節,可農戶家的壯勞力,除了去應付均徭的,其它的尚得平整土地等諸多農活要做。
修路又是重體力活,一個月沒有一兩銀子八成雇不到人手。
而大人想要三個月把路修通,不雇個千号人手,根本不可能完成。
”頓了一下,又道,“這還是除去咱王屋鄉百八十号力役工食銀子的結果,如果要算上他們的,花費更多!
”
李飛白笑道:“我說不對,不是說劉裡長花費過多,而是說劉裡長花費過少。
我想問劉理長的是,正常情況下,私人修這麼長的一條路,不含鋪路石,需要花費多少錢。
”
劉揚名道:“一般私人不會花巨資修這麼長的一條路,大多都是花筆錢,修條一兩裡長的路。
除去鋪路石,修這麼長的一條路,花費應在七千兩至一萬兩千兩左右。
”
李飛白大約算了下,除去每個人工一月二兩的開銷,承包商賺個五成利潤也在情理之中,道:“七千兩應該是在平路上修的價碼,一萬兩千兩應是在山路上修的價碼,價格很公道!
這樣,劉裡長,我給你一萬兩千兩銀子,你把這條路給我修通!
”
劉揚名修過路,但并沒主持過修路,隻是大約摸報了個價碼。
但他也知道,無論公家修路還是私人修路,裡邊的油水是極大的,最大頭的鋪路石回扣自不必說。
其次就是克扣工食銀子,比如每個人工每月的工食銀子,對上報三兩四兩,往下發數百文最高一兩,僅是這項就是不小的油水。
還有就是拖延工期,明明一個半月能修好的路,非給你拖個三五個月,那油水就更大了。
如果李飛白真的拿出一萬兩千兩銀子,由他來主持修路,撈個八千兩銀子不是問題。
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李飛白是在說真的。
畢竟,他跟李飛白今天才是頭一次見面,他又不是李飛白的爹,李飛白為什麼要給他八千兩銀子花,道:“李大人說笑了,來,咱們再喝一個。
”
李飛白卻不端酒,道:“你覺得我是要開玩笑嗎?
”
劉揚名仔細打量,李飛白确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不是那種能盤剝百姓獨肥自己的人,況且有蔣國賢這個前車之鑒,當了裡長之後,整日頭疼不已,隻怕幹個三五年,家當會賠個精光。
如今見有來錢的路子,自恃也能幹好修路的差事,再加上喝了酒,頭腦一熱,道:“承蒙李大人看得起,我一定把這條路修好。
不過……”
李飛白道:“不過什麼?
”
劉揚名道:“不過用不了一萬兩千兩銀子那麼多。
首先,工期應該不會三個月那麼久?
人工僅需一兩,力役又不拿錢,最多兩三千兩也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