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馬坤又舉起酒碗道:“李神醫……”
李飛白根本不懂醫術,隻怕這個外号傳出去,以後會有很多人找他求醫,那時可是要丢人現眼了,攔道:“馬首領,麻煩你以後别再叫我神醫了。
”
馬坤道:“那叫什麼?
”
李飛白也沒多想,反正未穿越之前,年紀大的叫他小白,年紀相妨的叫他飛白,便道:“飛白,小白,都行。
你看着辦。
”
馬坤又驚又喜,那時的人們,尤其是在官場混的,通常都是直呼官名。
比如鄭浩然升了攢點,同僚們見了便稱鄭攢點。
除非兩人關系着實不錯,才會直呼名字。
他暗暗佩服自己今天這頓酒請的值,與李飛白關系拉近不少,道:“那我就托聲大,以後叫您飛白老弟了!
”頓了一下,又道:“您也别問我叫馬首領,聽着讓人生分。
不如叫我馬哥,聽着親切。
”
李飛白笑道:“馬哥!
”
馬坤笑得更加開心,道:“飛白老弟,我聽鎮撫大人說,你請幾天假是想出來轉轉,看有什麼生意好做?
”
李飛白道:“生意我已考慮的差不多,這次回家是想問問我爹看成不成。
不管成不成,回來都得在城裡買個門面。
沒有門面,又何談做生意。
”
馬坤略一沉吟,道:“說到門面來,我倒知道個地方。
城東老郭家,兒子誤殺了人,官司已打過幾場,老郭上下打點,頗大的家業也敗的差不多了,聽說最近有意出手城東的兩間門面。
那裡的位置還不錯,離城門不遠,進城出城的人川流不息。
凡懷慶府或者河南府的人來濟源辦事,都會經此城門入城,不管做什麼生意應該都不差。
”
李飛白不由動了心,問道:“大小如何?
”
馬坤道:“樓上樓下兩間,正好樓上睡覺樓下做生意,還連着個獨立的院落,能存放貨物。
”
李飛白雖還沒在鄭浩然家睡過一夜,可鄭浩然已成家,出出進進的着實不方便。
聽了馬坤的話,更加動心,道:“不知價錢如何?
”
馬坤道:“按市面上的價格,二十兩出頭。
不過飛白老弟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哥哥别的本事沒有,談價碼的本事卻有。
我去跟他談談,七八兩應該拿得下來。
”
李飛白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心道:“你有什麼本事,不過是仗着衙役首領的身份,恐吓威脅罷了。
”
馬坤不知李飛白心裡在想什麼,還以為李飛白嫌價格高,拍着兇堂保證道:“飛白老弟,你就瞧我的手段好了,看我如何把價碼給他壓到三五兩。
”
李飛白道:“你若如此壓他價碼,這兩間門面我就不要了。
”
馬坤一怔,道:“為什麼?
”
李飛白道:“老郭惹上官司,正是用錢之際,我若趁機低價拿下,不是趁人之危嗎?
做生意就應該講究誠信,這事傳出去,誰還敢跟我做生意?
我的生意又如何做大?
市面上價格多少,就以多少的價格買,不然我甯願不要。
”
馬坤還是頭一次見有人買東西嫌價格低的,非得高價購買。
不過他也被李飛白的義正言詞所折服,暗道:“我還當他跟其它人一樣,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主,本以為施展手段把價格壓到最低,會讓他覺得我辦事還行,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人家根本就是不貪小便宜,十分正直的主啊!
我老馬雖當不了這種人,但也十分佩服這種人,不管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個朋友我都交定了!
”道:“好好,一切都依飛白老弟的。
”
李飛白道:“馬哥也說了,老郭的兒子是誤殺,并非故意殺人。
在馬哥的能力範圍之内,我希望馬哥可以幫幫老郭。
”
馬坤這些衙役,每月的工食銀子非常少,甚至不夠吃一頓飯。
為了養家糊口,他們吃完原告吃被告,将小罪辦成大罪,把大罪辦成死罪,那是與生俱來的本事。
本來,老郭兒子的罪夠不上死刑,最多也就是個流配充軍,可是為了銀子,他們的心早就黑了,把老郭兒子往死罪上辦,為的就是多刮些銀子出來。
此時聽了李飛白的話,他笑道:“沒想到老郭賣房子竟遇到貴人,飛白老弟既然張口了,我哪敢不遵從辦理。
”
李飛白道:“那我就替老郭謝謝哥哥了。
”
鄭浩然一直不希望李飛白做生意,而希望李飛白去衙門裡當差。
其實話也不能這麼說,李飛白剛來縣城,去寅賓館服徭役,他還是希望李飛白去做生意,甚至替李飛白想好了做什麼生意。
可今時不同往日,李飛白治好了鎮撫大人的傷,在縣令大人跟前極有面子,找個衙門裡當差的事十分容易。
雖然之前李飛白已表明态度,不願當差要去做生意,他還是想找個時間再好好勸勸,讓李飛白回心轉意。
但是現在,李飛白連門面都談妥了,已成覆水難收之勢,再勸也是徒然。
于是,他插嘴道:“兄弟想做什麼生意?
”
李飛白道:“之前哥哥讀書,我爹爹還能供養,為何後來供養不起了?
”
鄭浩然道:“咱們下盤村山上産一種石頭,漆黑如玉,雕出來的石獅子石台階,如墨玉一般,甚得大戶人家喜愛。
咱們下盤村的地薄,一年産出不了多少糧食,但村裡的壯勞力,人人都懂得雕工,農閑時雕些石獅子,能換不少的錢。
後來,城裡的商鋪嫌咱那裡的山路又遠又不好走,運費就是一大塊的支出,本來五兩銀子的獅子,硬生生壓到一兩。
村裡人一合計,一家幾口人,先是上山采石,然後肩扛手搬的運到村裡,再費數月之工雕刻成型,累死累活卻賺不到兩三兩銀子,實在不劃算,便斷了這門營生。
咱們下盤村也就越過越窮了,聽說現在連皇糧都湊不齊了。
”
李飛白道:“我離開寅賓館,在街上轉了一圈,還真發現一家賣石雕的鋪子。
他們的雕功沒辦法和咱們相比,所用的石材更是天壤之别,但一個尺許小獅子能賣五兩,丈許的大獅子更是将近百兩。
而我們丈許的大獅子,賣給商人最多不過十兩,最後還被他們壓成二兩。
如果,我在城裡開家石雕鋪子,不說賣得比他們高,就是賣得與他們價格一樣,也能賺不少的錢子。
然後按五五分成的方法從村裡收購石獅子,咱村的人也可賺不少錢。
哥哥你學問好,替我算算,村裡人能賺多少錢,我又能賺多少錢。
”
鄭浩然學的是孔孟之前,算學不見得比普通人好。
饒是這樣,他很快便把這筆帳算得清清楚楚。
下盤村十一戶人家,不算其它,僅以丈許大獅子算,一戶人家利用農閑時節,一年能雕兩到三個,若以百兩出售,去除運費以及課稅,一個大獅子的賺頭在八十兩左右。
八十兩五五分成,亦就是四十兩。
這麼說一戶人家一年的賺頭在八十兩與一百二十兩之間。
如果真的是這樣,下盤村将不會是濟源縣最貧窮的村,而是最富有的村。
這還僅僅是村裡人的賺頭,李飛白的賺頭更大,一年将會在一千兩往上,再加上小獅子什麼的,很可能超過兩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