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的很不客氣。
什麼叫為了大明?
你身為朱家的臣子,你有今天的地位,不都是皇上給你的。
難道你不應該說為了皇上,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照你話的意思,你所幹的所有種種,都是為了大明而非皇上。
可朱厚熜卻沒透露出絲毫的不滿,道:“朕是知道柱國的,愛卿所做所為朕也都牢牢記在心上。
”
他回頭叫了一聲:“郭愛卿,來陪朕與楊愛卿同行!
”
郭勳答應一聲,快步走到朱厚熜身旁。
他與楊廷和分立朱厚熜左右,說是同行,其實與朱厚熜錯了半個身位。
走到豹房大門前,朱厚熜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讓紅綢遮得嚴嚴實實的匾額,道:“這是怎麼回事?
”
楊廷和道:“為了能讓豹房扭虧為盈,臣等把豹房的名頭改了。
所以用紅綢包裹,是學市面上的商家,一來圖個吉利,二來是等皇上來揭幕。
”
朱厚熜道:“怎麼個揭法?
”
楊廷和道:“林志淵何在?
”
林志淵以區區九品的官職,哪能跟二品大員們同行,所以走在隊伍的最尾端。
甚至與孔廟教授司的四大教授也不敢同行,這四個教授也是聖人之後,現在還伺候着衍聖公,縱然也是九品官,還比他低了一級,是個從九品。
但身份高貴,不是他能比拟的。
聽到楊廷和叫,他忙回道:“小臣在此!
”一邊說着,一邊已邁開小碎步跑上前去。
到了楊廷和旁邊,卻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流暢的話來,指着匾額下垂的一根繩索,道:“聖……聖上一拉,紅綢自落,就算揭幕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聖上。
在他眼中,凡皇帝都是真龍天子,神仙一樣的人物。
有了這層神秘身份,讓他緊張不已,面對朱厚熜有如面對天上的神靈,自是沒了面對楊廷和這種凡人時的那份從容。
朱厚熜卻沒想到,楊廷和手下還有如此畏懼他的下屬!
在他眼中,隻有畏懼才算尊重,才能讓他找到當皇帝的爽快。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自從張璁去了南京,就再也沒有人如此畏懼。
他一時好奇,問道:“你之前在哪裡當差!
竟有幸被楊柱國看中,安排到這裡辦差!
”
林志淵道:“小……小臣之前在濟源當主薄,這次是得李公子推薦,方有幸替楊閣老辦差。
”
朱厚熜也就明白,這個林志淵是李飛白的人,并非是楊廷和的人。
他心情一時大爽,走到匾額下,拽住繩子往下一拉,紅綢下遮蓋的“大明第一動物園”就顯露了出來。
楊廷和一直在凝視着朱厚熜,以為朱厚熜會勃然大怒,沒想到朱厚熜看到大明第一動物園七個字後,臉上竟沒起一絲波瀾,不覺暗道一聲:“小子,還真夠少年老成的!
”
他跟朱厚熜交過無數的手,知道朱厚熜是個小年老成的對手,沒想到竟少年老成至斯,看到這七個字還能保持住喜怒不形于色。
這七個字明顯帶有侮辱的性質!
什麼大明第一動物園,這可是先帝住過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是把老朱家比作畜牲嗎?
可朱厚熜看到了就跟沒看到一樣,城府可真夠深的。
他上前一步,道:“把豹房改為大明第一動物園,都是李飛白的意思!
似這等為了長大明子民的見識,亦為了讓豹房扭虧為盈,能想出将天下動物聚于一園的辦法,實在是高明之至!
”
朱厚熜“哦”了一聲,道:“如此人才,一定要好好犒賞,務必做到人盡其用!
”
楊廷和道:“微臣明白!
”依然細細打量朱厚熜的神色,還是波瀾不驚。
不管朱厚熜是真的沒把大明第一動物園這個招牌當回事,還是強壓着心頭的怒火!
反正他給朱厚熜與李飛白之間再摻一把沙子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一行人進了門,道路旁邊豎立了個柱子,柱子上釘了許多一端削尖的木牌,牌子上寫着諸如“飛禽園”“爬蟲園”“走獸園”“猛獸園”“大型食草動物園”“大型食肉動物園”等字樣。
楊廷和沖李飛白招了招手,等李飛白過來之後問道:“我們先去哪個園!
”
李飛白雖沒來過大明第一動物園,但裡邊如何設計都跟林志淵交待過,道:“無論先去哪個園都可以,這些園都是相通的。
”
楊廷和點了點頭,沖朱厚熜一拱手,道:“聖上,不如我們先去觀瞧飛禽園!
”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好!
”
林志淵馬上走到前邊,道:“聖上,諸位大人,請随小臣來!
”
一行人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一處園門外。
進園之後,小道兩旁種有樹木,樹木之間長有花草,透過花草可以看到,裡邊置放着一個個鐵籠,每個鐵籠大概五丈見方,裡邊關着或幾隻,或十幾數十隻鳥兒。
這些鳥兒,大家夥大都沒有見過,一時看得津津有味。
剛開始還有人詢問:“這是什麼鳥兒!
”林志淵指着籠子前豎的牌子,道:“聖上,諸位大人請上眼!
”
衆人這才發現,每個籠子前邊的牌子都寫着鳥兒的名字,也就沒人再詢問,隻是靜靜的看着。
偶兒有人驚呼,這就是書上說的某某鳥,原來長得是這幅模樣。
正走間,道路上多了個大網,要想繼續往前走,必需鑽入大網才行。
網後,還有一道簾子,遮擋住視線,誰也不知簾子後是什麼?
林志淵撩開網道:“聖上請!
”
朱厚熜猶豫了一下,沒有擡步。
楊廷和自是明白朱厚熜為何猶豫,看來是怕自己在裡邊安了埋伏,進去之後會遇到危險。
他搖了搖頭,暗道一聲:“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你倒小心!
我是那種會暗算的人嗎?
也太小瞧我了!
”
正要開口,自告奮勇打頭陣。
轉念又一想,事情不對。
自己坦坦蕩蕩,是不會在裡邊安埋伏,可萬一朱厚熜在裡邊安埋伏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林志淵是李飛白的人,而李飛白又是皇上的人。
朱厚熜是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他楊廷和又何嘗不是千金之軀坐不垂堂。
所以,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陸炳适時上前一步,道:“聖上,我先進去看看!
”
朱厚熜點了點頭。
陸炳帶着十幾個錦衣衛率先進去,過了一會,一臉驚訝的又走出來,道:“聖上,請。
”
朱厚熜便走了進去,随即發出“咦”的一聲!
外邊的人心中好奇,裡邊到底有什麼好東西,為什麼陸炳會感到驚訝,朱厚熜又“咦”了一聲。
他們想盡快進去瞧個明白,可是通道實在太小,一次僅容一人進出,隻好耐着性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