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璁笑吟吟的臉一下就寒了起來。
換一個人,他隻要稍微露出點要賞其一個官做,那人肯定會千恩萬謝。
李飛白卻毫不遲疑的拒絕了?
這家夥是真不想當官呢,還是另有所圖!
他冷哼一聲,道:“朕明白了!
你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怕朕賞的官拿不出手,會被其它同僚們嘲諷!
”他搖搖頭,又道:
“不對!
朕記得大明日報上刊登過一篇名為沁園春雪的詞,大氣,是首千年難得的好詞,上邊說寫詞的姓李名飛白,應該是你吧!
”
李飛白隻見龍顔不善,忙道:“是草民沒錯!
不過,以草民的水準備,絕對做不出那首詞出來的,那天靈光一現,也不知怎麼搞的,那首詞脫口而出,如……如有神授!
”
朱厚熜道:“詞是好詞,隻是韻有些不對!
最後那句還看今上,根本于理不通。
朕細細琢磨,前後對應,方發現這不是一首拍朕馬屁的詞,而是要取朕代之的反詞。
你的本意,最後二字并非是今上,而是今朝吧!
難怪你看不上朕的賞官,你都要取朕代之了,怎會看上朕的賞官!
你還說如有神授,什麼意思,是告訴朕,這是天意嗎?
”
李飛白眼瞧性命就要不保,“撲嗵”一聲跪到地上,叩首道:“聖上明察啊!
草民絕無此心!
聖上如此說,是要把草民屈死啊!
”
郭勳、何天沖甚至陸炳也一同跪在地上,叩首道:“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李飛白絕無此心!
”
朱厚熜厲聲喝道:“好嘛,連朕最為倚重的太保,以及身邊的親信都被你買通了,以死為你求情!
看來你處心積慮,一定要取朕代之!
”
郭勳、何天沖、陸炳一怔!
他們這哪是在替李飛白求情,簡直是嫌李飛白死的不夠快,再送上一程!
李飛白也吓得不輕,臉色發白的有些魂不守舍。
什麼叫伴君如伴虎,這就叫伴君如伴虎。
前一刻還其樂融融有說有笑,這一該馬上就把性命丢了!
不過,他也發現朱厚熜說話時聲音雖然嚴厲,眼角卻露出一絲得意,嘴角還挂着一絲微笑。
這說明什麼,這他娘的好像是說明,朱厚熜其實并非真的認為他那首詞是反詞,所以如此說,就是惱他李飛白敢拒絕他這個皇帝的一番美意。
難道朱厚熜演這一出,是逼他同意做官。
仰或是在試他夠不夠聰明,堪不堪大用?
夠聰明堪大用,就留他一條性命。
不夠聰明不堪大用,就一刀把他宰了?
如果真的隻是這樣,也太兒戲了,簡直不把他的命放在眼裡,視他這條命為草芥。
不管朱厚熜是不是這個意思,李飛白也隻能賭上一把,是活是死就看這一把了!
李飛白道:“聖上,你若真想賞個官給小臣,小臣就做!
求聖上再不敢吓唬小臣,小臣膽小如鼠,經不起吓!
”
朱厚熜道:“現在想做?
朕改變主意了!
既然有一步登天的梯子你不走,非得學唐僧去曆經九九八十一劫難,朕就成全你!
”話聲雖說還是嚴厲,但眼角的得意與嘴角的微笑更濃。
李飛白道:“聖上敬請安排劫難,小臣一定曆經劫難之後把真經給取回來。
”
朱厚熜沖郭勳道:“郭愛聊,你安排一下,過幾天就是國子監秋季進學的日子,你用個名額,把他送進國子監讀書去。
”
李飛白忙道:“聖上,萬萬不可!
”
朱厚熜的眉頭一皺,道:“為何不可!
”
李飛白道:“大明日報初創,尚離不開小臣!
”
朱厚熜道:“就你那份東家長西家短的報紙,派條狗去都能辦了,還離不開你!
”
李飛白羞愧道:“聖上英明,小臣說大明日報離不開小臣确是借口,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小臣……小臣不識字!
”
朱厚熜實在不相信,能做出沁園春的人竟然不識字!
他扭頭去看郭勳,見郭勳點了點頭,這才相信李飛白真的不識字。
他哈哈一笑,道:“不識字就不識字吧,你以為朕讓你去國子監真的是讓你學東西去的?
憑你之能,國子監又能教得你什麼?
朕讓你去國子監,不過是讓你走個過場,好給你安排一個正統的出身!
”
他看着郭勳,道:“郭愛卿,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了!
”
郭勳拜道:“臣謹遵聖旨,一定把這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
朱厚熜起駕準備回宮,李飛白随在後邊相送,等目送朱厚熜上了輛外觀普通的馬車,朝大門口而去,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這就見到皇上了?
這就要去國子監讀書了?
想國子監是什麼地方,在此時乃是整個大明,甚至整個世界一等一的學府,可比後世那些全球排名一百以内的大學牛得太多,說牛上幾十一百倍也不為過。
而他這樣的,目不識丁的渣渣卻能進去讀書,可見權力的重要性!
李飛白與郭勳又說了兩句閑話,并告之第一批火铳已運至京城,不日就可運往五軍都督府交差。
這才與郭勳告辭離去!
出了郭太保府的大門,李飛白四目一望!
這才想起自己是乘坐郭守享的馬車來的,出門竟忘了問郭勳要輛馬車回去!
按說,郭太保府離大明日報社并不遠,也就五裡來路。
平常,這麼短的路途,他一路溜達也就回去了!
可是今日,受到的驚吓過于巨大,體力嚴重透支,哪有走路回大明日報社的興趣!
此時回頭去找郭勳或者郭府總管派輛馬車送他回去?
他覺得太過麻煩,想到離郭太保府不遠處就有個車馬行,踱步朝那邊走去,準備雇輛車回去。
沒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李少留步!
”
李飛白回頭一看,原來是郭守享與陸炳兩個!
當即笑罵道:“好你個郭守享,就不能透個風聲,差點沒把我吓死!
”
郭守享道:“聖上不讓我透露風聲,我哪有這個膽子!
”說罷又道:“李少今日受到驚吓,不如小弟做個東,叫上邬景和他們幾個,給您壓壓驚!
”
李飛白想了想,最近一頓時間太忙,與這幾位好長時間沒喝酒,便答應下來。
陸炳并不坐自己的大車,而是給随從交待一聲,讓其與車夫在後跟随,與李飛白一同上了郭守享的車。
三個人先去邬景和府上,叫上邬景和,又去範觀樓、劉善水等府上,叫上其它衙内。
這些衙内也與陸炳一樣,不坐自己的馬車,都擠在郭守享的車上,而讓自己的馬車在後随行。
郭守享的車雖大,一下擠上六個人也略顯擁擠。
路上,陸炳講了在郭太保府上李飛白見皇上的情形來,出乎李飛白意料,這些人并沒有嘲諷,而是露出羨慕神情!
裡邊還夾雜着慶幸,都替李飛白能夠死裡逃生而高興。
想想也是,這些人中,除了陸炳、邬景和與郭守享外,誰也沒有面見當今皇上的榮幸。
而他們已把李飛白當成兄弟,當然十分擔心李飛白的安危。